茶水顺着南景辞的唇角往下滴,她慌忙用帕子按住嘴,咳得肩膀都在抖,眼里还泛着湿意:“你说什么?”
顾远舟指尖攥了攥扶手,喉结滚了滚,避开她不敢置信的目光,声音比刚才低了些:“这是上面的意思。只有你和我成了亲,才算彻底绑在一处,山下才会信你……只是个依附丈夫的女人。”
窗外,风雪飘摇。
南景辞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顾远舟观察着她的神色,适时开口 :
“不会太久,我调到这儿也只有一个目的,山下久郎的命,我们离成功,也不算远了。”
南景辞放了茶盏,抬头:“我……听你的”
顾远舟指尖的动作顿了顿,抬眸时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他喉结轻滚:
“不用急着应,想清楚——这戏一旦演起来,往后你我就得时常在人前‘恩爱’,山下的人也会盯着,半点错处都不能有。”
南景辞垂眸看着杯底沉浮的茶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窗外的雪粒子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比起暴露的风险,这场“婚事”或许真的是眼下最稳妥的路。
她抬眼时眼神已经定了,语气平静却坚定:“不用想了。只要能完成任务,演场戏而已,我撑得住。
再晚一点,有一批货送到了兴城轩,顾远舟跟着南景辞下楼,记账的小于忙迎上前。
“爷,货到了”
南景辞眨眨眼,顾远舟屈指敲了敲她的脑袋: “怎么样?南小姐要不要自己去挑挑聘礼?”
“……”
看着一声不吭,临走还白了眼自家爷的南景辞,小于有些不敢相信。
“爷,这不是雁归堂的掌柜吗?”
顾远舟勾唇:“再过几个月,就是你老板娘”
“啊?”
顾远舟看了眼小于:“账算得明白吗就天天问?”
“……”
得嘞。
接下来的几天,社报天天传的都是顾远舟和南景辞的事儿。
腊月中旬,雪下得更大了些,街道开始陷入沉寂。
雁归堂的待客厅聚了一桌夫人小姐们,都是来预定下一年的首饰珠宝的。
心兰给所有人倒上茶,周家的夫人坐在南景辞身边,有些好奇地开口问:
“南小姐啊,你和兴城轩那掌柜,听说都订好日子了?”
一提这个,其他几位也来劲了。
“听说顾掌柜把聘礼都下齐了,整整六十四抬,连街角的老槐树都系了红绸!”
“何止呀,我表哥在码头清点货物,说昨夜还有一箱西洋来的钻石,闪得跟雪粒子似的,全进了雁归堂的库房!”
“……”
南景辞端着茶盏,指背被烫得发红,却仍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羞怯,垂眼笑而不语。
周夫人拍拍她的手背,语气亲昵:
“南小姐好福气,顾掌柜那样的人物,竟也拜倒在你这石榴裙下。往后这北城的珠宝玉石,可不就是你们两口子的天下了?”
南景辞指尖一烫,刚想开口,阿春又进来:
“姐,顾掌柜来了”
几个太太小姐调笑得越发厉害……
顾远舟走上楼,进到厅里,跟几位太太小姐微微颔首。
一身深灰长衫,外罩玄色大衣,领口缀一圈貂毛,衬得眉目愈发冷峻。手里还提着一只描金漆盒,盒角镂刻海棠纹。
南景辞迎上前,语气难得对他娇柔:“怎么过来了?”
顾远舟也不顾旁的目光,替她理了理额边的碎发,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梨馨堂的糕点”
几个太太小姐眼睛都直了,还不忘打趣一番。
顾远舟唇角微勾:“实在对不住了,今日就先到这儿,顾某要带她去订下婚服”
小手被攥进手心,南景辞心口一烫……
等到人都走完,她才抽出手,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
顾远舟自然注意到了,只是他这次没有起逗弄的心思。
“婚期要尽快了”
南辞从他眼里读出他的意思。
“有批货要运到前线,得从我们这儿过”
“上海区即将迎来解放,这场任务结束,我们就只有一个任务,山下久郎”
北城的日军把守依然很严格,山下久郎即使知道大势已去也并没有任何动作,夜长梦多啊……
南景辞抬头:“雁归堂每一到两个月进一次料子,运进城……有你在应该没问题”
城门口有一次极其详细的检查,杨六负责的,顾远舟当然没问题。
“只是运出去……”
出去的城门可是日军把守,有点风吹草动,山下久郎立马就能得到消息。
顾远舟垂眸,眼底思绪万千 。
后来,月底,惊动整个北城的婚礼,在兴城轩举行。
雁归堂水泄不通,南景辞坐在梳妆台前,心兰给她戴上了最后一支喜钗。
南景辞手上的镯子,换成了个满绿的。
那只满绿镯子被心兰扣进腕骨时,南景辞指背一紧。
这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一件嫁妆。
再抬眼,镜中的自己已是一身烈烈嫁衣,金线雁纹自裙摆飞起,像要破窗而去。
顾远舟就立在屏风后,玄红礼服的领口绣着同式同飞的雁。
铜镜里,他的目光穿过镜面与她对视,声音压得低,偏偏语气调笑:“嫁妆单子经过我的眼,要是飞了,南小姐会难过吗?”
南景辞透过镜子看顾远舟,漂亮的眼睛平静得像是山里的深泉。
顾远舟突然就压下眉眼,视线错开,南景辞先弯起唇角。
那一笑极轻,像雪片落在刀刃上,顷刻就化了。
铜镜里,喜烛的光被金线雁纹折得细碎,映在她微弯的唇角,像给那句调笑镀了一层柔软的釉。
顾远舟喉结动了动,原本倚着屏风的身形不自觉站直,错开的视线再落回去时,已换上一副懒散的笃定——
“不会让它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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