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愔的身子渐渐暖和起来,也放松许多。
子祺也在这时候端着药走进来,半掩了房门。
他将药端给梨愔,又道:“东西备好后,我明日会潜入府中给你送去,你再好好想想,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需要的。”
梨愔一怔,讶于他将话说的如此明显,连忙慌张地朝屋外望去。
“不用担心,跟踪你的人在院外盯着,并未进来。”千尘解释道。
梨愔松缓下来,道:“除了这种药,我还想再要一把刀。在宁府内,我接触不到这样东西。”
子祺还未回答,千尘却淡淡开口道:“于现在的你而言,刀未必是最顺手的利器,也必不是最掩人耳目的东西。”
梨愔一怔,不太明白。
千尘已换了话题:“你这冻伤,短时间内虽不能好全,但再养几日,就不碍事了。”
这意思,便是再有几日,她就该寻机会动手了。
“是。”梨愔应下,又歉疚道,“今日之事,是我的错,我没能察觉到有人跟踪,请您责罚。”
“以你如今的能耐而言,难以察觉才是正常。我已吩咐子祺,待你完成这次任务,由他教你武功,之后,这种程度的跟踪,你便能轻易识得出了。”千尘说。
“你尚年幼,这又是你的第一次任务,许多不熟悉,与思虑不周之处,都是难免。待你入宸阁后,凡是此类需长期潜伏的任务,所需物品供给都有专人负责,不需要你冒险亲自出来和我们对接讨要。”子祺也开口安慰道。
“是,我记下了。”梨愔快快应下。
她心中也是欢喜。
子祺的实力她虽然不太清楚,但能被千尘这样厉害的人认可并留在身边的,绝非等闲之辈。
她若学会武功,便在这世间又更多了一些自保的能力,也会更有用些,去交换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解药。
这一晚的失察,是近乎致命的疏忽,也是深刻的教训。
自此,梨愔也愈发小心谨慎。
·
没停留多久,千尘已亲自送梨愔回了宁府。
宁宇当晚未多说什么,只拍拍梨愔让她先去休息,又去找千尘叙话。
待到第二日午时用膳时,宁宇才过来看她,也是为了问询。
“妹妹昨夜怎么一个人出府去了?”
饭吃至末端,宁宇退了下人,命他们带上门,问了句。
梨愔推测着语气,不像是质问或生气,但也没有任何温情的情绪,还是怀疑的。
她垂眼,小声说:“因为有话要和神医说,想避着环佩姐姐,就一个人偷偷去了。”
“什么话如此隐秘?还要背着人说?”宁宇眸中起了冷色。
“不瞒兄长,昨日阿愔似乎有些着凉,入了夜便咳得厉害。入夜前,环佩姐姐正好说起,阿愔的药又吃完了,环佩姐姐看我吃了这么多的药,却没见好,很是担心,有几次还悄悄哭了,若是被她知道了我咳得这么厉害,怕是又要抹眼泪。所以,我就瞒着环佩姐姐,一个人去找神医了。我想去问问神医,我到底几时才能好,还有,还有就是拜托神医,帮着瞒着点环佩姐姐,若她问起,就告诉她我很快就好了。”梨愔解释。
“环佩姐姐待阿愔很好,自阿愔来宁府后,总是事无巨细的悉心照顾关怀,就像,就像娘亲一样……阿愔,不想再让环佩姐姐担心了。”
说至此处,她已有些控制不住情绪,垂下头簌簌的掉眼泪。
“对不起,兄长……我,我只想着不让环佩姐姐担心,却没想到竟害兄长为我忧心……阿愔不该生事,不该叨扰兄长……”
“什么叨扰,说的什么话!”宁宇不禁责了句打断她。
他见不得梨愔哭,只要一哭,便会心软。
而且,昨日跟踪梨愔的护卫的确来报,她昨夜在神医门前咳得厉害,似乎要咳出血一般,很是难受的样子,像是病的难受的熬不住,去找神医看病。
昨夜神医也说,梨愔似乎是白日里受了寒,瞧着病情又有些恶化,昨夜咳得厉害,特来叮嘱他,千万莫再令她受寒了。
但他这句问责,倒让梨愔哭得更凶了些。
他叹口气,也没了问责的心思,立刻抱着梨愔,轻轻拍抚着她的背:“好了好了,别哭了。阿愔,兄长没有怪你,只是担心你,夜里天寒地冻的,你一个人出去极易着凉,也很危险。昨夜神医就说,你又吸了几口寒风,怕是病情又会加重了。”
“阿愔知道兄长心疼我,我不该乱跑,害兄长忧心……”她哽咽着说。
“你身子本就弱,再一哭眼睛肿了又要难受。”宁宇叹着气,抹掉她脸颊泪痕,又哄着说,“别哭了,哭得我心疼。”
“嗯……”梨愔哽着声音,强迫自己止住泪水,颤巍巍伸出手,落在宁宇胸前,轻缓揉着,“不要疼,我不哭了,不要疼了。”
宁宇被她这动作逗得忍不住笑。
“你啊,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揽住梨愔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柔的安抚着:“妹妹,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嗯。”梨愔满含感激答应着,垂着头,眼里却没有半分温情。
宁宇走后,环佩来到屋中,望着她思衬许久,问:“小姐昨夜出去了?”
这事闹的沸沸扬扬,环佩自然也是知晓的,梨愔没否认。
“落了东西在神医那里,去找神医拿回来了。”是和在宁宇面前完全不同的说辞。
环佩表情仍有疑虑,继续问:“那么晚了,小姐怎么还一个人出去?如此有多危险?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婢子可如何与少爷交代?”
梨愔转头瞧着环佩,又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宁宇已经走了,院内一众奴仆随着他一同离去,此时院中只剩下梨愔和环佩两人。
似乎是思虑再三,梨愔才再度开了口。
“昨夜,其实,我是想找环佩姐姐一起去的。夜里不知哪里来的邪风,将我冻醒了,便睡不着了。我正好思想起落了东西在神医那里,反正也是无事,不如出去一趟,所以,我便出门去找姐姐了。”
她顿住,盯着环佩的脸,果然瞧见环佩登时变了脸色。
她却像是看不出这变化,又顾自继续说道:“但是不巧,姐姐不在房中,却正好打开了院门,似是要出去,也不知要到何处去。阿愔心中好奇,本想着唤姐姐一声问问,但追着姐姐过去,竟发现姐姐进了二夫人所在的那座院子。阿愔恐招人过来,便不敢再叫了。不过姐姐昨日应是没被人发现的,我也和兄长说,我是有事要找神医,所以偷偷去了,是刻意瞒着姐姐,所以姐姐也不知的。姐姐记着,若是兄长问起,可千万别说漏了嘴,不然,恐怕会被人抓住不放的。”
环佩疑心未减,又问:“小姐您为何救我?”
梨愔装作一副疑惑的模样反问道:“救?姐姐怎么说的如此严重?我只是想着,姐姐说过那座院落不可靠近,若是被人发现是危险的事,所以才替姐姐隐瞒。所幸昨夜除了我,再没人看见,且兄长他们好像更在意我昨夜去了何处,不会注意到姐姐身上的。”
“小姐既然看见了我进去,那,为何不好奇我是去做什么了?”
梨愔思索了下,道:“也并非不好奇,只是,这是姐姐的私事吧?若姐姐想说,自然会告诉我,若是不想,探究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环佩的神色似乎终于有所松动,却陷入了复杂的沉思中。
也不知这番话,环佩相信多少。
临了,她像是纠结出了结果,垂下头,愧疚地解释道:“小姐,其实,二夫人是我的旧主。那日,二夫人闯入您院中,被少爷命人强行拖回去时,在院子里磕绊到,受了不少皮外伤,我实在是担心,这几日都担心得睡不下,又怕说出来牵连小姐,所以,这几日才一直等小姐睡下后,趁夜悄悄去看二夫人。婢子也没想到小姐昨日欲要出府,没能陪小姐一起,都是婢子的过错。”
“此事已然过去,环佩姐姐千万别放在心上。”梨愔安慰道。
“是,多谢小姐。”环佩感激着答应下,又忽然开口,问了句,“小姐,婢子斗胆,问小姐一句,少爷可是还未替小姐录入名碟,写入宗室?”
“兄长说有事耽搁了。”梨愔解释。
而环佩听着这话,却是愤懑不平:“什么耽搁,分明是刻意!小姐,您难道真的一点都不怀疑?为何此事少爷一拖再拖?为何少爷平白无故要将您带入府中如此照顾?您可知道,少爷对少夫人都不及对您这般好!”
“兄长,大约只是无心……并非刻意吧……”梨愔小声辩解。
“什么无心!小姐切莫自欺欺人!”环佩蹙着眉劝道,“小姐,有些话,婢子实在是憋不住要说,您就当是婢子今日胡言乱语。婢子觉得,少爷心思不纯,不是个好东西!就算平日里伪装再过,也根本掩不住内心!老爷和夫人也是,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
“什么意思?”梨愔有些震惊问。
“这不是明摆着么?他们不将您写入宗室,旁人若是尊您,会唤您一句小姐,可若是不尊,在他们眼里,您便是少爷的……”
环佩顿了顿,大约是觉得最初想到的词儿实在难听,停了半晌才换了个相对委婉些的说辞,继续说道。
“少爷带回来的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美人。”
梨愔摇摇头,说:“兄长于我有大恩,我只求报恩。”
毕竟,无需他给她这些,他马上就要死了。
“您,您怎能不求名分?您难道看不出少爷对您的意思么?若有一天,他……那时,就算您在府中如何,也都不会有人在意,甚至……投告无门。以宁府在南州城内的势力,就算少爷如何,也绝对不会有人管您。”
凡是最怕说至一半,留给人无限想象的空间。环佩这话看似什么都没说,可不能深思,越是深思,越是令人恐惧。
梨愔微微启唇,看上去竟像是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才好,思虑许久,她哀声叹着气:“可兄长,兄长他对我很好……”
环佩咂舌:“少爷是个什么样的人,小姐您是不知!可婢子也不能多说,婢子只能告诉您,府内从前,还有一位小小姐,是二夫人的女儿,她在府中并不受宠,只少爷常常寻她一起玩。可某次,她单独与少爷去了一进院落里,之后……之后便死了!您,自己好好想想吧!”
梨愔有些痛苦的坐在床边,大约是方才的交谈信息量过大,她属实接受不了,内心很是痛苦挣扎。
环佩瞧着,轻轻摇摇头,不再劝了。
她又沉沉叹了口气,道:“小姐,少爷对您,的确是有几分好,您若不信,全当婢子多嘴,请您见谅,婢子去给您端今日的药来。”
环佩说完,便离开了,离开后,还贴心的带上了门。
房门关闭,梨愔脸上的难过便立刻收了。
宁宇心思如何,于她而言都没有所谓,或者说,这样才更好。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并且最好是在她身子恢复的时候,那么,那一天,将会是她极好的下手机会。
那一天,宁宇一定会对她彻底放下戒备!
虽是如此,她却也不能松懈,同样的错误,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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