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笠第一次见蛇头,蛇头那时候还是个满脸不耐烦的年轻人,跟在他混出点名堂的大哥后面遛街。这两兄弟发迹于老大搭上了某位人物的线,销一些不知道什么的货物。
蛇头这个称呼最早也是老大的,他刚开始做东西的买卖,还没几个人当回事,依旧把他看做一般的小混混,不屑地管他叫货郎。结果后来慢慢的,跟他来往的人竟然一个一个的都不露面也没消息了,有人问,蛇头只笑,道,送他们去过好日子去了。
从这里,事情就开始往一个未知而充满不祥的方向发展。周边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开始避这俩兄弟如避蛇蝎。毕竟卖东西不碰就是了,做人的买卖,哪天他指不定主意就打到你头上来了。
蛇头那时觉得威风的很,以为周围人的畏缩退避是自己火候到了,气场成了的表现。他或知道,或装作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害怕什么。这一点的权和口袋里的钱,总是世上最烈的猛药。
武馆这片是唐丰的地盘,贯常蛇头是不会往这儿来的,过来自然也不会是吃饱了撑的,他来送货。
这种跑腿一般只消打发小喽啰,蛇头亲自来,自然是要办老板交代了的大事。
年轻人拿着新买的游戏机,跟在他哥后面,蛇头却突然停了下来,跟他说“阿弟,在这等着。”
年轻人从鼻子里嗯了声,他哥谈事情不喜欢带他,他也对这种大人的工作没什么兴趣。只是那天恰好他按错一个键,巴掌大屏幕上的小人血条一下清空,又得重头再来。他一时泄气,切了一声,无所事事,目光往他哥进去房间的窗户望了眼。
这窗户是老式的木框玻璃窗,房子背阴潮湿,木头涨水之后关不拢,虚虚掩着,屋里头一个人躺在床上。他看见他哥的手递了个纸包过去,另一双皮肉收缩发黑的手颤颤巍巍从毯子里伸出来去接,看动作是往自己嘴里塞。
他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看见了那个人的脸。
从根开始烂了!不知道是谁这样骂过他,这句话惯常会让年轻人感到愤怒和恨,而现在它突兀的跳出来,带着另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气息,具象到让人毛骨悚然。床上人从里头开始烂掉了,干巴巴发黑的皮肤包裹着底下脓块似的血肉。
门嘎吱一声,他哥出来了,年轻人压下干呕,低头玩游戏。蛇头啧了一声,似乎遇到什么不顺利,犯嘀咕,“还差,要多,要不同。”
二人回程的时候,一只橘色的球从巷子里滚出来,被铁门一挡,跳了几下不动了,一个小孩扶着墙壁慢慢的走过来。
蛇头往四周看了一圈,没什么人,夏天的太阳热得要死,活人都鬼缩着歇暑。他认出这一户是那个讨嫌的武人的家,这个孩子是武人家的小病秧子。
蛇头隔着铁门看那颤颤巍巍的小东西,逗狗似的嘬嘬两声,对小孩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扬手丢了个东西进去。
唐笠抱着球,看着这个不怀好意的大人。
“走了哥,晒死了。”年轻人这时推了推蛇头,蛇头看小病鬼不去捡地上的东西,讨了个没趣,也就耸耸肩满不在乎的走了。
等到完全看不到这对兄弟的影子,唐笠才慢慢的蹲下来,好奇的用一根树枝扒蛇头扔进来的东西,它看着只是一颗普通的包装的花花绿绿的糖。
挑开包装纸,里面的东西像小块的山楂糕,那红色有一种奇异的润泽,在一个凝固和未凝固的点上,小唐笠好奇的凑近看了看。
突然,他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难以描述的感觉,并不是苗兰药叶苦涩的香味,也不像食物会给人的联想,难以归类到感官也不能用心理反映来形容。小唐笠模模糊糊觉得,这东西有点像磁铁的那种吸引力,靠的越近,反应越强。凑近到快要贴着之后,他一下心跳的很快,极度有力,血液也迸发着,像身体里的所有细胞终于被激活一样,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无比的健康,充满力量。
这吓到了从来虚弱蹒跚的小孩,唐笠不知所措地后退,往巷子后的房子张望。
从他上次病后,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唐丰,苗兰将自己关在药房里,一味一味的在调制什么,除了吃饭的时间出来,其余时候都顾不上小唐笠。
唐笠站定一会,本能地想去药房找苗兰,最后却没有行动。醒来时母亲的那个眼神,至今令他十分恐惧,然而他也找不到唐丰。唐笠抱着那只球,深呼吸几次,最终决定自己拿主意,不去管。他抱着球,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天的下午,天气闷热无比,天空全是厚重的积雨云。唐笠在房间里打转,焦急地咬着手指。好像有不存在的铃声的,不断的催促他,要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那块颜色馥郁的糖果在脑海里挥之不去,被短暂激活的呼吸的感觉,心跳的感觉,似乎仍留存在他身体里。
过度的神经绷紧使得这具躯体熟悉的痛苦卷土重来,唐笠掐着自己的手心,着魔似的往巷子里走。他趔趄着扶着墙壁,与痛苦相比,意志这一次竟没有被吞没,顽强的控制着大脑,反反复复回荡。
如果,如果……我能成为一个健康的孩子。
年轻人后来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屋子里人的消息。只是一句:“病死了,拉去荒地埋了。”
他哦了声,凉薄的眼皮都没掀。不重要,不重要。那时的年轻人想,自己都没过上好日子几天,哪有功夫管阿猫阿狗死活,是他自己吃得药,又没有人逼。
等到他发现他哥会定期给那个唐家的小病秧子送东西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蛇头和唐家小孩之间发生了什么,年轻人一点都不想知道,装聋作哑自欺欺人的每天混日子。
竟然也长久的安稳的活着,直到注定的那一天来临,他哥被人打断双腿像一条死狗一样扔在火光冲天的屋门口。
“没了……全没了……”
蛇头失心疯般要往屋里爬,年轻人把他拖回来,猛扇两巴掌,老大也就只会像傻了似的不动了。年轻人背着他腿废了的哥,最后回头看眼那火光冲天的平房,竟然有一丝解脱。
那天之后的日子重新回到了拼命生存的噩梦里,老大的腿废了,或许能治,但没有钱,只能让他生生瘫在床上。月底的房费要交了,凑不齐,被赶出去。打工的地方不给结薪,去讨,挨了打。苟延残喘,活得比狗贱。
直到老板的人再次找上门。
他哥曾为两人的人生做了选择,现在到他将灵魂卖给魔鬼了。青年成了新的蛇头,他不想碰药,不想给别人送药。线人玩味的笑,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怜悯,“哦啦,只是叫你介绍一些人去新港做工,报酬多多,大家都只想有份工打。”
青年,不,新蛇头没有向武人去复仇。如果时间能回到他哥往铁门后的小孩子丢东西的那一天,回到事情刚发生的那个阶段,尚还蹩脚的蛇头心想,他或许也只会觉得,小病秧子,早死早解脱。
人注定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赎罪。
……
浮梦一度是李缜最为讨厌的东西,它的味道像一种很沉很沉的苦难,每每从师父身上闻到,就是她伤得几乎血都要流干了的时候,需要用这样的猛药吊命。
李缜也因这样的经历难免的有了一种癔症,无法控制的恐慌秘师乔的死去,睡眠浅的窗外一声虫鸣都能醒。天师的凝神诀也是那会儿练起来的,往前几十年这小把戏无用武之地,余后精进到这个地步,全用来哄小孩了。
唐丰按着眼前的孩子,他不善说谎,而李缜又恰恰接近了他最不愿意说的那件事。
武人长久的沉默,李缜无法再等下去,“爷爷,我知道浮梦是什么样的药,也知道你一定有你瞒着的理由。但即便我不说,师哥的能力是心识,今天我看见了,他就一定会知道。”
唐丰露出一个苦涩的又带着笑意的表情,李缜很久之后回忆起来,发现这是一个人在漫长的苦难里,接住了最轻也是他最愿意的那份。
李缜用了他最能撬动唐丰的方法,然而老人却没有太在意,好像是笃定了最后李缜不会告诉唐骁,甚至是去主动的隐瞒。
“那傻小子本事不到家的很,心一乱什么都看不出来,人心里不是天大的起伏,他也看不出来。”这样几句话都叫老人呼吸紊乱,唐丰一边咳嗽一边慢慢接着说:“这么多年,他猜人也就猜你的多点。心识不是个好能力,大人的心都是一个一个的洞。”
接下来的话,却令李缜不由得想捂紧耳朵。
唐骁不知道为什么从农庄回来,小师弟就经常躲着自己走。
“理理我嘛,看看我啊。”
唐骁像条小尾巴一样跟在李缜后面,“是我睡相不好踢到你了吗?师哥做错什么都给我们小缜道歉好不好。”
“哎呀,让我看看你在想什么,好乱好复杂,怎么在念咒?”
李缜闭目,把秘师乔教的凝神诀反复的念,唐骁那张脸如同地鼠出洞一般在他面前乱晃,见人不睁眼睛,便一边晃一边撩贱的发出诶诶声。
“真是要疯了。”李缜长叹一声,两只手按着他乱窜的师哥,看着唐骁眼睛:“乖啊,自个玩去。”
被打发边儿玩去的唐师兄特地去请教桃乐瑶,女孩儿猜人在想什么总是很准。结果桃乐瑶正和人吵架在气头上,气冲冲的说:“呵,我不知道。从来都是她做错,我是等道歉的那个。”
奉悦正好过来找人,听了个全,也气疯了:“啊对对对,又怎么了我的大小姐。”
桃乐瑶眼泪没压住,往下掉了一颗,嘴角很倔的绷着。
奉悦一下慌了神,追上去。
很好成功在七夕前滑铲,芜湖,明天应该也会有,诶嘿,哐哐说师傅哐哐连炒两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2章 罪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