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许栗知问：“所以，你查到哪一步了？”
以前的极光是理想聚集地，能人志士汇聚于此，但那些项目耗费太大，他们实在缺钱，很多事都放不开手脚。
可后来有资金注入，有些人和事却都变了。
反正就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能遂人愿。
其实——许栗知是有点感觉的——林知恒突然出现在剧组，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但她从没想过，居然会是三年前的事要被重新掀开。
“你这次是有备而来的么。”她抬起眼，对着有他气息的地方问。
然而对方却没回应。
今天的事，是冲动。
林知恒背靠住墙，心绪翻飞。
许栗知问：“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林知恒还是没回答。
他喉结滚动，今天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他想问问她之后怎么打算，还要再这样和谢慕远继续么。
可三年前的惨烈历历在目，那个时候年少气盛，许栗知拿了那张开除书负气出走，而他也没追出去，两个人生生错过那么多年。
他实在没资格问出口。
许栗知又问：“如果白霆撤资，以后极光的资金怎么办？”
林知恒说：“我有别的办法。”
许栗知点点头：“那恭喜你了。以后就真的要平步青云了。”
林知恒能好，那她过去的那些事就不会再发生，那些“教训”也不会再发生。
她又想到了白术，想到了咖啡店里，林知恒替白术求情。真是时也命也，今时不同往日。
她叹了口气。
人各有命，她也有别人羡慕的地方，为这种事耗费心力，没意思。
于是她站起来，说：“那，我去吃饭了。”
从台阶上下来时，胳膊又被拽住。
猜到了。
许栗知垂下眼，整个通道安静的可怕。那层窗户纸被风吹得呼呼作响。
她问：“你还有话要说？”
林知恒道：“有。”
他想到了十八岁的那个夜晚
——
银月照拂，红枫大院中那棵粗壮的大树树尖泛亮，而许栗知站在树下，眸光比天上的月亮还亮。
他站在大院门口，一条腿屈膝抵在墙上，侧目看她。
那天红枫大院和别的社区组织了篮球赛。他是参赛选手之一。
现在比完了，队友去买水，他站在这里等。
时间已经很晚了，他没想到许栗知没睡，会在院子里一个人看星星。
她穿的很单薄，吊带裙，头发披在身后，抬头时，脖颈处的线条清瘦温婉。
他就这么看着，微风吹拂，把他的心神都吹得涣散了。
忽然一颗篮球砸过来。
伴随着队友的呼喊声，那球砸在墙面上，又弹回到地上。
林知恒收了腿，站直身子。
张修远递来手里的水，问他：“看什么呢？”
他挡着张修远的视线，拧开瓶盖给自己灌水。
许栗知依旧心无旁骛地盯着天空。
不知道谁转发的朋友圈，说今晚会有流星雨——她那时候不知道流星雨要挑地方、挑天气，以为用家里十几年前跟风买的望远镜就能看。
红枫大院的这个院子是每家共用，张修远没心思吃宵夜，想赶紧回家洗澡。越过林知恒后，就看到了许栗知。
“吓我一跳，还以为是个鬼，她又发什么疯？”
张修远打小也是住在红枫大院，也算是许栗知半个发小。
小时候他是挺喜欢许栗知的，这小姑娘长得实在漂亮，可被不搭理几次后他就不喜欢了，他喜欢那种脑子阳光热情直来直去的。所以现在看到她，他也没什么感觉。
他径直从她旁边走过。
大概是望远镜里出现了什么，许栗知忽然惊呼一声，往后退了半步，正好林知恒走过来了了，她就这样重重撞上林知恒，但她身量很轻，林知恒依旧稳稳站着那，伸手把她抱住。
“小心。”
他把她扶正，目光波澜不动。
夏天的风混着一点凉爽丝丝拂过心头，许栗知仰着头回身来看他，少女的发尖儿从他手臂上扫过。
许栗知问：“你回来了？赢了输了？”
林知恒道：“赢了。”
许栗知说：“明天请我吃饭。”
林知恒道：“好。”
那是年少的心动。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为年少的心动付出代价，日日夜夜的思念像是跗骨的虫蚁，而就在他要再次张口时，许栗知却又退缩了一样，说：“算了，我先去吃饭了，以后再说吧。”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她径直出去，没再回头。
林知恒感觉心口又被轻轻剜了一刀，有丝丝的痛意。
三年前的事，她还是过不去。
*
许栗知回到餐厅时，白牧尘已经吃上了，碗里的饭已经吃了一半。
面前桌子上还放着三个打包盒。
刚才他对情况摸不准，不知道两个人都什么意思。
直到许栗知面无表情上来，他心里才重新开始打鼓。
和好了么和好了么和好了么？
大概是许栗知人缘过差，本来安静的餐厅里，响起点声音。
“那是许栗知吧？”
“她也来这里吃饭么？”
“上次在这差点被人砍了，怎么还敢来？”
白牧尘回过头，用那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方圆百里，连个饭店都没有，请厨子又得被你们骂耍大牌，她不来这里吃去哪里吃。”
那两个人也是随口一说，不知道白牧尘为什么这么大火气。
“你收她钱了？”
白牧尘气的肝疼：“你再说一遍？”
眼看着剑拔弩张，那人的同桌碰碰他，说算了，别吵了。
白牧尘扭回身子后再也吃不下去，索性装着打饭去找许栗知说话。
到了许栗知身侧，他低声问：“你们两个吵架了么？还是和好了？”
他是坚定的和好党。
许栗知不想说话。
白牧尘看她手里的蔬菜沙拉，说：“专家都说了，吃那个不健康，你没营养师么？”
许栗知这才冷冷抬眼。
这人带她去咖啡馆让她听林知恒给白术求情。她本来就有点抵触。更何况又得知极光的旧事是和白家有关，她就更讨厌姓白的人了。
白牧尘不知道她怎么那么不高兴，自讨没趣，就又回了座位，也是这个时候林知恒回来了。
他手虎口仍然缠着绷带，但他不再装了，就用那只产着绷带的手直接拿起了一只盘子。
白牧尘对他挥了挥手，林知恒才过来。
等他坐下，白牧尘问：“你们？”
林知恒：“没有。”
白牧尘顿了顿，说：“没事，来日方长，你都能混到她剧组，你们旧情复燃是迟早的事儿。荔枝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那天我一喊她去喝咖啡她就答应了，她也没什么朋友的放心。”
林知恒低头吃饭。
*
吃完饭，许栗知就回了房间。
苏芃前阵子杀青，没接到新活，这段时间一直在许栗知这里打发时间：“你都回来了，怎么还没回组？”
许栗知说：“是老马的意思。”
老马是她的经纪人。
许栗知和老马是圈里有名的金牌搭档。
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人可不太对付。老马是不太愿意签她的，不是科班出身，没什么演技，年纪也不够小，身上还又黑料，据说是在前单位犯了错不得已才走上这条路……哪一样都是雷。
但老马没得选，只能硬着头皮带，毕竟他手里没什么资源，许栗知算是那批小花里长得比较惊为天人的
没想到小姑娘争气，一年就腾飞，且腾飞后不忘本，对他不离不弃。
双方互拉互拽，现在一个是顶流小花，一个是金牌经济。
“要不说我们天生的搭档呢。”
老马现在很满意她。
他是知道谢慕远对她的心思的。
当初旧事许栗知求他带她去晚宴上见一面谢慕远。
谢家小公子在圈里可是能呼风唤雨，老马以为是许栗知想走捷径，那时候两个人穷途末路，他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就答应了。
他没想到两个人相处的那么顺利。
谢慕远居然肯给她砸了那么资源，还不强制要回报。
那份恋爱合约他看过，这小公子大概小时候不受待见，内心只想要一份阳光的恋爱，甚至愿意保密，还愿意分财产。
纯纯的恋爱脑。
可惜许栗知一直不答应。
老马问过她：“你是想找更好的么？其实这个也不错了。”
许栗知言笑晏晏：“你是想死么？”
老马捂着头道：“错了错了。”
老马本来是支持许栗知不答应谢慕远的，毕竟谢家这个小私生子，作风多少有点问题。
可他最近惹了点事。
近些年来公司业务扩大，他新签约了几个小花，有个小花脾性没被打磨过，说话心直口快，得罪了合作演员。
那位演员背景雄厚，没打算放过小花。
老马为了小花的前途，花重金从狗仔那买了那位演员的黑料爆出去，试图保住小花。
没想到那位演员被惹急了要报复。
许栗知知道了后，说：“老马，你是我恩人，你放心，我这个人最知恩图报。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绝对给你解决，让你渡过难关。”
“你喝多了吗？”老马当时很诧异，“能不能好好说话。”
许栗知说：“能。”
老马说：“你给我发誓，不做傻事。这破事我能解决，你别影响你就行……”
没想到第二天，就得到了许栗知接受谢慕远的消息。
他当即两眼一黑。
不愧是他最仗义的搭档。
两眼黑完了，老马又老泪纵横，觉得当初应该对许栗知再好一点。
她竟然为了给他解决麻烦，和那人在一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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