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只是同事?”

她怎么从他声音里听出一丝落寞委屈,可是以前的事她不想说。就算是她渣,只是春风一度,彼此并没有过承诺,他不会记到现在吧?

难道他一直没有谈过女朋友?

她低着头蹙眉思忖,行阅川看不出她在想什么,轻声舒了口气:“我没有跳楼。”

“嗯?”那这个流言是怎么传出来的?

行阅川哼笑了一声:“那天走的楼梯,经过二楼恰巧碰见一对情侣吵架,男生要跳楼,我去拉,那个男人挣扎,劲很大,我跟着一起掉下去了。”

“那你没事吧?”

“摔断了腿。”行阅川捞起左边裤脚,小腿面上约莫有半尺长的伤疤,跟周边的皮肤有着不一样的粉白,歪歪扭扭,像一条蜈蚣。

钟原心中缓舒一口气,还好,那时候听见蔡蕾讲这件事,还以为他人没了。

她想夸他英勇,夸他见义勇为,有些说不出口,琢磨几秒变成:“那个男的怎么这么脆弱,是要分手吗?分手也不是多大的事呀,一个大男人要死要活的。”

“怎么不算大事?”行阅川看着她的眼睛,一脸严肃,“爱到深处,男的也会要死要活,尊严又算什么?”

他这样想?

房间里有一瞬空气凝滞,钟原微张着嘴巴好似被他的发言问住。

行阅川心里把话过了一遍,是不是说过头了,轻咳了两声缓了气氛,转了话题:“你也跟家里人报个平安,别让他们担心。”

钟原摇摇头:“不用了,我没有亲人了。”

他的脊背在往后躺靠的途中顿住,她说什么?她没有亲人了?

“对不起。”他脱口而出的道歉换来钟原的小幅度摇头:“我爷爷奶奶都去世了,前年年底。”

“这条围巾是我奶奶的,她最后的日子,出门晒晒太阳,就戴着这条围巾。”

“对不起。”他又讲了一遍。

前年年底,这么巧,那时候他断了腿,就躺在病床上。

她在他的生命里,往来了一个寒暑,于夏日遇见,于夏日分开。

那时候他从布里斯班赶回来,想找到她,想说清楚,想表白想挽留。可是他找不到她,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他顺着她在入职资料上填写的紧急联系人电话打过去,是一个空号。他去她家里找,里面住着的人告诉他三个月前他们就买下了这里,并不清楚钟小姐的情况。

她怎么有这么多秘密?蓄谋已久还是一时兴起?如此天衣无缝。

她没提过自己生活中的家人朋友,出了公司就跟同事没有联系,没有人知道她的情况,他找不到人求助。

后来啊,他在这个城市去蹲去等,去到她有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地方,一无所获,最后躺在病床上签了收购协议。

钟原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晓得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房间里一片寂静,谁都没开口说话。

她也想问问他晋元呢?公司怎么不开了?踟蹰半晌咽下了,何必揭人伤疤呢。

过去的事需要时间消耗,行阅川也想问问她这两年的情况,唇瓣动了动,终究还是咽下了。

“我发现不能平衡工作和生活,不能处理我跟你的关系。我需要离开,不要找我。”

她从来没给过他承诺,相反,她也不需要他的承诺,她是独立的个体,他有什么立场来要求她对过往的那场风花雪月给答案?

甚至,一开始她都不打算认他!

心中被苦涩填满,他从来没真正放下过不是吗?那些如常安好的日子背后,是他刻意掩盖刻意遗忘过往的心酸。

现下他也被困住,找不到跟她相处的方式,追还是不追?

却没有否定自己这一回即兴的追逐。幸好他在,幸好他来了,如果她出了什么事,他人生的遗憾只会雪上加霜。

最后是手机铃声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

行阅川接起电话,钟原起了身,小声示意:“我去买点吃的。”

等她再回来,他已经穿戴好:“钟原,我有事要回去。不能带你一起走,等台风过去,等安全了你再回去。”

“可是你的肩膀还受着伤。”她皱着眉,是工作上的事吗?为什么这么着急,这样子受了伤也干不了活。

“放心吧,我会注意。”行阅川背好书包,拍了拍她肩膀,“你注意安全。”

“好。”她把手上的汉堡递过去,“你也注意安全。”

江宜的雨停了,烈日再次倾盖。

像萍水相逢又各自回归自己的轨道,行阅川回了南城,告诉她自己安全到家,也再一次关照她注意安全。

她呢,关心了一下他的胳膊,之后,两个人一直无话。

像脱离于现实之外的副本,江宜这一场“偶遇”,窥得彼此缺席的时间里对方的一些隐秘,露出的丝毫疑惑、委屈在离开之后都被隐藏,都不作数。

她也没有待下去的心情了。

去看了陈岭,民宿损失惨重。钟原担心他心中郁结妨碍到身体就不好了,宽慰了两句提出借钱给他周转。

陈岭开口拒绝,钟原双手一摊,故作不开心:“咱们认识这么多年,我以为你是把我当成好朋友的。”

“是好朋友。”

“那你还拒绝我的帮助?”钟原拍上他的肩膀,“我什么都没有,就是钱多。大哥,好好修缮,等重新开业了告诉我,我来捧场。”

再拒绝就不好看了,陈岭认真地谢过她,转了话题:“那个行阅川是你什么人?”

钟原没料到他转得这么快,错开了目光,状似无意:“是朋友,我跟他之间有点事。”

她不细说陈岭也没追问,笑着点点头:“挺好的,挺有担当的一人。”

这他都看得出来?

也没再多聊,广播里通知检票,钟原挥挥手往里去。

到了南城已是傍晚,张铭辰来接她。

钟原出了站一眼看见倚靠在车门上的铭辰,快步走过去拍上他肩膀:“等很久了。”

“没有,我算着时间呢。”铭辰接过她的书包,“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启动车子又摸到手机:“等会儿,先跟铭书说一声。”

钟原无奈:“她乱点鸳鸯谱,你别听她的,你以你自己的事情为先,不用每次都来接我。这样下去我都以为你暗恋我。”

“你想得美!”张铭辰手点键盘不停,“我最近在追师妹呢。”

这么一说钟原倒是来了劲,一个劲儿地八卦。

边吃边聊,一直讲到正饭点。他们来得早,这会儿饭店里人倒是多了起来。新开的粤菜馆,隐在老城区的巷子里,环境清幽,桌子也不多。

两个人要走,前后脚往门口去,跟进来的一男一女打了个照面。

隔着三四米的距离,钟原瞧见行阅川跟一个女人一起走了进来,她诧异了一瞬,快速瞄了一眼,波浪卷发的女人比行阅川要大不少。

行阅川也看见了她。

他朝她微微点了点头,没打招呼,钟原心下一哂,弯起嘴角回他一笑,抬手挽上了铭辰的胳膊。

张铭辰下意识要挣脱,钟原抓得更紧,没再看行阅川,偏过头跟张铭辰说话:“不许动。”

怎么突然就这样命令上了,张铭辰心中不解,出了饭店大门,钟原松开他的胳膊,张铭辰刚想问,钟原随口胡诌:“我总觉得有人在偷看我,借你假装一下,假装是我男朋友。”

拙劣的借口只有沉溺在实验里的张博士才会信!

车子往悦音台去,她心里遏制不住乱想,那个女人是什么人?他们什么关系?

前面行阅川去放云山完全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说了是放假出来散散心,偏偏自己还当他特意追来。

两年多,他有他的生活,他单身也好,委身富婆也罢,跟她有什么关系?

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却又被扰乱心绪失了眠。

已经深夜,静谧的房间里微信的提示音吓了她一条。

钟原拿起来解了锁,一段视频,行阅川发来了一段视频。

风声呼啸,摩托车的啸叫,一个男人骑车杜卡迪极速穿梭在隧道里。

是他吧,行阅川。

他不是胳膊骨裂了?

钟原仔细瞧,视频上还有拍摄时间,上一周,她跟行阅川重逢的那一天。

他什么意思?

钟原冷哼,锁着眉头手指飞快:“莫名其妙。”

呵,莫名其妙。

她忘了啊,她都忘了。

“行阅川,以后我要买一辆杜卡迪,去跑琅山隧道,去环湖。夜里飞驰在路上,什么烦恼都能忘掉。”

她忘了是吗?

可是他呢,这两年,多少个无法入睡的深夜,骑着这辆车穿过琅山隧道,一次又一次。

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无意义地祭奠。

老天却跟开玩笑似的让他们又遇上,她挽着的那个男人,就是他拍到的那张照片里,那天跟她一起在酒吧外面的男人。

所以,她并没有把别人当他一样对待,并没有像当初对他那样睡完就跑,她在保持一段关系,跟别人。

是她长大了成熟了会对一段关系负责了,还是,从来都是他不符合她的心意?

心被自苦嫉妒扭曲,他就是小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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