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城门,行人渐渐多起来。
少年鲜衣怒马,一袭红衣如跳动的火焰,眉长入鬓、目若朗星,俊美如画中人。
他身前坐着的小女娃,淡青道袍,同色布条束着的头发,太短以至于挽不起发髻,发梢只能散落开来,眉眼干净,年龄虽小,却已经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
两人一马走在街道上,如鹤立鸡群,引得路人频频回首,尤其是少女们,目光落到季临身上时,一颗心顿如小鹿乱撞。
胆怯的少女只是飞快瞥一眼,就红着脸颊垂下头去。
胆大的少女,却摘下发边簪着的鲜花,娇笑着扔向季临。
季临目不斜视,坦然自若,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穿越到这里后,云七第一次感觉心情舒畅,既是因为这些生机勃勃的人群,还因为这是一座美丽的城。
屋舍墙壁上,爬满各色藤萝,黄色、紫色、粉色的小花朵,在藤萝间探头探脑。
院墙里面的大树,生得枝繁叶茂,枝丫越过墙头,探向街道,宛如在空中张开绿色大伞,遮挡住了炽热的阳光。
沿街种着芭蕉树,树下摆着各色小摊,从脂粉钗环到竹编的筐篮,从木雕的面具玩偶到针头线脑,应有尽有。
最多的是各色吃食。
这是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
云七目光停留在一个堆着褐色大圆果的摊子上。
摊主拿着凿子,在果子顶端凿出个洞,插根芦苇管,递给客人,客人捧着果子,吸着芦苇管走了。
“我想吃那个。”云七指着褐色大圆果。
季临:“胥余果,正好,我也渴了。”
他从马背上跳下来,牵着缰绳,走到摊位前,买了两个胥余果,把其中一个递给云七。
云七含着芦苇管吸了一口,甘甜汁水入口,齿颊生香,暑热顿时消退大半。
在云七以前那个世界,这个果子,被叫做椰子。
季临不再上马,走在马边,和云七一人捧着一个胥余果,边走边喝,一个喝完,正好到孙家食楼。
临街的三层小楼,外墙种了一溜翠竹,分外清雅。
掌柜亲自把季临迎到三楼包间,熟络的奉承了几句才离开,显然不仅认识季临,还知道季临的身份。
菜食很快端上来,其中的筒子鱼,是食楼的招牌菜,肥嫩江鱼去鳞去内脏,把荷叶叠成小块,从刀口塞进去,将鱼身撑得圆润,再把整条鱼放到秘制卤汁里文火焖熟后装入竹盘。
鱼肉细腻嫩滑,入口即化,回味中又有荷叶清香。
配筒子鱼的菜肴和清汤,也是爽口美味。
云七和季临正吃的不亦乐乎,忽然听见楼下一声马嘶,正是赤焰的声音。
季临推开窗户,往外一看,见一男子骑在赤焰身上,试图催马而逃,赤焰性格暴烈,除了主人,轻易不会让人驾驭,正扬蹄跳动,想要把黑衣人掀下去。
他怒极反笑,竟然有人敢在南岭城里偷他的爱马?
也不打听打听他是谁!
“你在这里等我,”说完他径直从窗户跳下去,向那人飞掠而去。
那人见状不妙,刀背在马臀上狠狠拍了一下,赤焰吃痛,顿时向前冲去。
季临心疼不已,恨不得那刀拍到自己身上。他食指放到嘴里,吹了声口哨。
赤焰听到主人呼哨声,扭头想要调转回来,却不料那人力气极大,硬生生扳住马脖子,催马向前。
赤焰脾气倔强,竟然一步一步倒退回来。
那人举起手里的刀,做势要刺马臀,季临怕赤焰受伤,口哨声音一变,不再令它调转,赤焰心不甘情不愿,驮着那人向前。
季临冷笑,俊美的脸上,已经遍布杀意,追了上去。
云七趴在窗户上,盯着消失在街道尽头的季临,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劲,就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清贵公子迈步进来,含笑对着云七:“又见面了。”
正是扶山洛。
云七立刻想到“调虎离山”四个字,她看了看下面的街道,季临跳下去没事,她要是跳下去,不死也得骨折。
立刻打消跳楼想法,转而若无其事对着扶山洛:“好巧,洛公子也来吃饭?您是不是走错包间了?”
同时她也确定了自己的一个猜想,扶山氏的人果然暗中盯着她,否则绝对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看来即使牧风越准备了一个冒牌货,但依旧没有彻底打消扶山洛的疑心。
扶山洛不紧不慢走到桌对面坐下:“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你。”
云七:“见我?”
“云七,你是花夕村人?”
“花夕村”三个字一入耳,如果坐在这里的是原身,定然神色大变,毕竟曾眼睁睁看着亲人村民被屠杀,日日被恐惧和仇恨包围。
可是此时壳子里面早换了成年人云七。
她一脸茫然,看着扶山洛:“花夕村?那是什么地方?”
扶山洛见她神情不似做伪,心想难道她真的只是牧风越的药童,但为何刚刚她见到他的那一瞬间,全身紧绷,像是蓄势待发的野猫?
他确定自己不会看错,云七那时候,是做出了逃走的架势。
如果她是牧风越的药童,断没有见到他就逃的理由。
扶山洛心念急转,眉眼间却依然带着笑意,语气温和:“我从坐忘观带回去的小逃奴,就是花夕村人,你和她相貌肖似,有没有可能是失散的姐妹?”
云七故作思考状:“我是个孤儿,被越公子收留做了药童,如果真有个姐妹,倒是极好,不如公子帮我问问小逃奴的父母,当年可是生了双胞胎?”
扶山洛淡淡一笑:“那小逃奴的父母都死了,问也无处问。”
云七:“洛公子既然如此关心我,不如就把那小逃奴送给我家公子也做个药童,这样不管她是不是我失散的姐妹,都能在一起做伴。”
她看着扶山洛,小脸干净纯良,满眼真心诚意,偏偏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人。
扶山洛:“若你在坐忘观里要她,倒也不是不行,只是现在,应是来不及了。”
“什么?”
“敖那般喜爱她,敖既死了,自然要将她殉了敖。”
云七全身如堕冰窟,从头到脚瞬间冰冷,一颗心仿佛都被冻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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