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睡醒已经接近中午，两个人吃过午饭就要返程。
上车后桑沉舟就开始工作，姜井然现在无职一身轻，百无聊赖地看着沿途风景。桑沉舟挂掉电话后，扭头跟他商量：“司机留给你，自己回去拿东西可以吗？”
“噢。”姜井然说，“不可以。”
“好。”桑沉舟应了一声就要打电话推迟会议，姜井然急急忙忙拦他，哭笑不得地说：“开玩笑开玩笑，工作第一。”
桑沉舟却说：“我现在养十个你养十辈子还绰绰有余，所以是你第一。”
姜井然：“……”
万恶的资本家。
“真的开玩笑，拿点东西而已，我又不是巨婴，离不开人……”
桑沉舟：“倒是希望你离不开我。”
姜井然：“……”
够了，真是够了。
桑沉舟也不强求，说：“随时给我打电话。”
姜井然比了个“OK”。
要拿的东西不多，姜井然清点过两遍后没立马下楼，他坐在客厅里点了支烟，这两天看起来好像只是结了个婚，但对于他而言，远不止这些。
他得缓缓。
姜井然不怀疑桑沉舟说的“喜欢他”，因为对方没必要骗他，骗他又得不到好处，但正是这样，姜井然才觉迷茫。
提问：如果某天你突然和一个陌生人结婚，结果结婚对象说他早就喜欢你，对方还恰巧是你未曾谋面的初恋，你会有什么反应？
姜井然独家回答：想跑，真的想跑。
十七岁就能面不改色抽刀的人当然不是胆小鬼，但现在姜井然是真的很慌，他抖灰的手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静下来，静下来。
姜井然又点燃一根烟，他想知道自己为什么慌成这个样子。
是他抗拒这场婚姻吗？
不是，或许一开始不愿意，但现在绝对不是。
是他不相信桑沉舟吗？
不是。再没有一个人的眼睛能让姜井然觉得自己不相信对方就是在践踏对方的感情了。
是因为分户口在难过吗？
不可能。虽然很痛，但这是他想了好多年、做了好多年心理准备的事。
是因为闲下来没事可做吗？
不会。他又不是什么工作狂，而且他早就有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可能因为这种事心乱。
“咔嚓——”
“下次想吸烟的时候，记得找我接吻。”
姜井然一愣。
“或许你不相信……但我从十七岁开始一直喜欢一个人。他叫姜井然。”
……
“十七岁生日，有什么想要的吗？”
“生日两个月前就已经过完了，你现在问？”
“想补礼物给你。”
“那好哇，我想见你。”
“可以。”
“半个月后，我去找你。”
……
“未成年少抽烟。”
“未成年先管好自己吧！好学生。”
……
“你好，桑沉舟。”
“没人问你。”
“同桌之间自我介绍一下不是很正常？你叫什么？”
“呵。”
“名字挺别致。”
“有病。”
“自我介绍倒也不用这么详细。”
“……”
“姜井然。”
“嗯？”
“我、说，我、叫、姜、井、然。”
……
再往前，没有他。
……
“你家孩子看着好乖。”
“乖什么？”冉月说，“哭都不会哭一个。”
……
“别哭了！你能不能乖一点！”
……
“姜将！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真是跟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
“既然不愿意认错，那就自己在屋里好好反省反省。”
救一只小猫反被抓伤，耽误了冉月出去玩，是错吗？
屋里很黑，什么都没有。
那时的姜井然，六岁。
……
“爸爸，我错了吗？”
“别和你妈妈犟嘴。”
……
“妈妈……能陪我……”
“滚开，去找你爸。”
……
“哈？开什么玩笑，自闭症？”
“闷成这样原来是有病啊。”
确诊时，姜井然七岁。
……
他三年没开过口，家里的气氛一天比一天坏。再开口，是因为冉月拿着刀，刀面反光，照进姜井然眼里。
“还不说话是吧？再不说话舌头就别想要了。”
“爸、爸爸……”
……
“你妈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她是你妈，怎么会真的伤害你。”
“既然没事了。那就好好的，去学吧。”
……
“小哑巴！没人要！小哑巴！没人要！”
“哈哈哈哈哈！！”
……
“没人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教师办公室里，冉月声音冷漠，“有人喜欢才是不正常。”
……
我不配被爱吗？
为什么好像所有人都不喜欢我？
为什么……他们都在伤害我？
……
“姜井然！你本事大了！竟然敢顶嘴了！？”
……
“一个会自残的小疯子，就该被所有人厌恶。”
……
“当初为什么生下我？”
“想打掉，睡过头错过了。后来懒得去了。”
很可笑。
多可笑。
……
他本不应该存在，他的命是一个意外。
所以冉月说得对，他不该被爱。
最初的姜井然根本不信，但那些话日复一日的重复，像一声声诅咒，彻底烙进姜井然心里，它们化作枷锁，缠了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
……
“你存在本身就是我爱你的理由。”
这不对。姜井然想，这不对。
他不配。
他不配。
他不配。
他不配。
“我有一只小毛驴~”
“喂？”桑沉舟的声音响在耳边，“一位名叫桑沉舟的人说他想去接他的已婚对象，顺便跟对方吃个饭。不知道姜井然先生愿不愿意？”
“桑沉舟。”姜井然叫的第三遍才发出声音，他嗓音极哑。
“我在。怎么了宝宝？”
“你说你喜欢我……”
桑沉舟不厌其烦地纠正他：“是爱，姜然然。是爱。”
有什么东西滑落姜井然嘴边，很咸。
他问：“离婚吗？好不好？”
“……”
半个小时后，桑沉舟坐在了姜井然家中，他虽然对他生活过的地方很感兴趣，但也着实没想到第一次来居然是以这样一副姿态。
姜井然看上去状态很差，他脸色很白，身上密密的发着抖。桑沉舟原想离他近一些，但对方表现得十分抗拒，没办法，只能先坐在对面，安抚下姜井然的情绪。
桑沉舟放缓语气，让自己听起来更温柔些：“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突然被说离婚，桑沉舟第一反应是后悔，后悔自己去开会，没陪着姜井然。姜井然蓦地受到冲击，依他的性子必定是要躲的，桑沉舟想到了，只是没想到他躲的方式这么直接。
但其实也好，姜井然敢跟他开这个口，就说明自己在他心里不再单纯只是“桑先生”、“桑总”。
姜井然：“……我们不合适。”
桑沉舟无奈：“还没好好相处过，怎么就知道不合适？”
“……”姜井然说不出来真正的原因，或者说，任何一个人是他，都很难坦荡说出口。
桑沉舟或许不清楚，但他理解，所以他问：“一定要离婚吗？”
前天婚礼上桑沉舟亲手给姜井然带上的戒指现在已经被取了下来，姜井然看着那枚精致简单的婚戒点头：“是。”
婚姻是一种约束，是一种被清楚界限的关系，姜井然害怕乃至恐惧。
桑沉舟说：“离婚可以，你能答应我几个要求吗？”
姜井然迟疑：“……什么？”
桑沉舟慢慢给他列：“第一，不准故意躲我。”
“第二，不可以突然消失。”
“第三，要保留对方的联系方式。”
“最后。”
桑沉舟停了停，才说：“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其实前三条都大差不差，重点是最后一条。姜井然怀疑自己幻听，不确定地问：“最后是……什么？”
桑沉舟复述：“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结婚确实唐突，省略了很多步骤，既然要离，那就重新开始。”
姜井然：“……”
……
谁都没想到，尤其桑沉舟没想到，自己刚结婚就离婚了，也算是体验了一波极速人生。
从民政局出来，姜井然依旧恍惚，但桑沉舟看得出来，他状态好了一些，不再像在家里时那样笼着一层霾。
这样也好，他开心就好。
“那么，”桑沉舟喊他，“这位姜井然先生。愿意陪我这个刚离婚人士吃顿饭吗？”
姜井然下意识就要拒绝，“不”字刚出口，桑沉舟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离婚第一则。”
——不准故意躲着桑沉舟。
桑沉舟说：“据我了解，姜先生今晚应该是有空的吧？”
姜井然：“……客观上有，主观上不想有。不行吗？”
“……”桑沉舟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说，“行，祖宗。”
“不过还是希望你不要一直‘主观上不想有’，不然我这个追求者会很难办。”说完，桑沉舟蜻蜓点水般吻了姜井然的额头，“回去记得吃饭，要报备。”
姜井然防不胜防，被-诱-惑着答应了。
不得不说，桑沉舟确实很了解他，如果不是姜井然答应了，他今晚确实是没有吃饭的打算的。
姜井然胡乱给自己下了碗面，拍照报备前鬼迷心窍地排了个盘，然后点击发送。
几乎立马，桑沉舟打来了视频，姜井然接通：“怎么了？”
桑沉舟直言：“我想看着你吃，可以吗？”
姜井然想了想，说：“不能我吃你看吧？”
桑沉舟：“嗯？你是在邀请我去你家吃饭吗？”
姜井然扶额，说：“不是。你在你家吃，我在我家吃。”
最后两个人开着视频吃完了这顿离婚后第一餐。
挂断前，桑沉舟说：“别熬夜，睡不着给我打电话。”
“……”
“最好开视频。”
姜井然低声回：“知道了。”
“晚安。”
“嘟嘟——”
闪婚闪离，没见过吧:(
我也没见过，没大纲他俩都能成这样，也是本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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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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