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羽听不下去了,稍微抬高声音:“好了,工作时间不要一直闲聊。”
这才意识到自己离开岗位太久,店员不好意思道:“知道啦霜羽姐!”
与此同时,她的前男友也开口:“我差不多也该走了,研究室还有一点工作要处理。”
“哦,好,我送你。”
林霜羽跟他一前一后地起身,然而,刚走出几步,手腕冷不防被捉住。
脚步瞬间停住,心脏不规律地跳动,她回眸,发现陈梦宵正一脸不爽地看着她,下意识道:“我出去送他一下。”
“他自己不会走吗?”
视线移向正前方一副精英打扮的男人背影,陈梦宵稍微眯了眯眼:“你的口味好固定,一直都喜欢这种类型。”
林霜羽差点忍不住回答,你喜欢的倒是每个都不重样。
男人推开玻璃门,她总算挣开陈梦宵的手,快步跟了出去。
天色转暗,夕阳余晖变成温柔的淡紫色,他们面对面站在咖啡店外头,男人犹豫许久,还是从外套口袋里拿出那只特意装在防尘袋里的耳环,放在她手心里。
“本来以为留着这只耳环,下次还有理由再联系,但是今天见完一面,好像没必要了。”
片刻,他继续说:“他是那个很有名气的新人导演吧,我身边有同事拿他的照片当过屏保,我刚才看了几眼,认出来了。没想到你们竟然认识。”
原来他注意到了。
林霜羽嗯了声,没有多说,更不知从何说起。
“我之前在你家里看到过《暗箱》的电影票根,我知道你有保留票根的习惯,但是只有这张电影票是特地装在塑封袋里的。”
《暗箱》这部电影于她而言的意义很难解释得清,就像她跟陈梦宵之间的关系也很难解释得清,于是她回答:“只是因为电影很精彩而已。”
安静少顷,男人还是出声:“霜羽,你跟我分手,是不是因为——”
“不是。”林霜羽抢白。
他点点头,算得上释怀:“好,你说不是我就信。”
互相道别之后,目送对方离开,林霜羽仍然站在原地,直到不远处倏然传来一阵骚动。
她回头,发现陈梦宵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店里出来了,被几个过来买咖啡的年轻女生团团围住,兴奋地问他是不是那个导演。
他说不是,绕开人群想走,又被其中一个女孩拉住,对方斩钉截铁说自己不可能认错,又问能不能合影。陈梦宵好像有点不耐烦,没有表露出来,配合地弯下腰,在取景框中露出一贯的轻快笑容。
他爱笑,这种笑容很有迷惑性,但大多数情况下只是在维持与人相处时的基本礼貌而已,实际上他很难搞,很难被打动,很难真正接纳一个人。
前段时间Amy来店里买咖啡,那会儿陈梦宵已经研究生毕业了,没有回国。Amy语气不无失落:“仔细想想,真的很久没见过他了,他现在连动态都不怎么发,偶尔会在群里聊几句,也都是无关紧要的话题。”
林霜羽问:“是打算以后在国外定居吗?”
“不清楚,但我觉得他总要回日本的,他跟他妈妈感情很好,他妈妈应该是比较传统的日本主妇,希望孩子可以陪在身边的那种。”
寥寥数语,林霜羽却听出来,认识多年,原来Amy也不知道陈梦宵的妈妈是谁。
陈梦宵真的跟她分享过秘密,也尝试邀请她参与过未来。
两年前,他们在羽田机场告别,托运之后,她特意选了一间人最多的日式茶点排队,陈梦宵全程陪着她,他们没有说过一句话。
期间她想过无数次,如果他愿意再次挽留,如果他愿意更加坚定,如果他抱住她,让她别走……可是他没有。在这种时候,陈梦宵是一点希望都不肯给的,于是所有可能背叛自我的假设都不成立。
进安检之前,没有拥抱,没有吻,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他们像只认识了五天的陌生人那样,隔着一尺距离对望。
林霜羽清楚他的意思,以后连朋友也做不成了。这就是选择开始一段关系的弊端,什么都已经发生过,没办法回到从前。他们在浓缩了所有相遇与离别剧本的机场达成无声的共识。
最后,陈梦宵问她:“这几天玩得开心吗?”
她说:“开心。”
“跟上次相比呢?”
想到上次他连自己的联系方式都不肯加,她回答:“不一样,没办法拿来比较。但是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来东京了。”
“不是为了躲我吧。”陈梦宵语气像开玩笑,那么轻描淡写,好像离别的意义只是月光映在雪地上的一抹淡影。
——东京那么大,两个失去联系的人几乎没有碰面的可能,哪里需要躲。我只是不想再一遍一遍回忆跟你有关的过去了。
念头刚起,偏偏又想起最初的交集,东京那么大,新宿站那么拥挤,为什么还是会相遇。上帝总是爱出无解的谜题。
时间不停歇地走过,登机牌在手里捏得微微发皱,分别在即,她认为自己应该表现得洒脱一点,应该拿得起放得下,至少不该掉眼泪,于是认真慎重地对他说:“陈梦宵,祝你以后一切顺利。虽然喜欢你有时候很痛苦,但我还是觉得,被你喜欢应该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电子液晶屏开始滚动航班信息,这一次陈梦宵沉默了很久,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问:“你幸福吗?”
直到转身进安检,她也没有给出回答。
是私心作祟吗?想在离别之前留下一个问号,想让他们的最后一面始终是未完成的状态,想让他永远记住她。
这件事好像真的实现了。
跟那几个女孩合完影,陈梦宵重新戴上连帽衫的帽子,摆出一副拒绝闲聊的姿态。
林霜羽缓慢地从往事中抽身,隔着一段距离看他被人群簇拥,眼前又浮现出自己很久之前做过的梦,梦里他们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各有归属。她以为那就是故事的结局。
“你在想什么?”
轻飘飘的声音擦过耳朵,林霜羽抬起头,看着横跨两年光阴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显然对她的答案不满意,陈梦宵又问:“他刚才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一只耳环。”
他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所以你们同居了。”
林霜羽忍不住看他,少顷,还是解释:“没有,只是之前不小心落在他家了而已。”
天尽头最后一抹余晖也消散,街灯尚未点亮,城市陷入短暂的将暗未暗的混沌时分,陈梦宵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出声:“去年你生日那天,你们吵架了?”
反应了一下,才想起刚才在店里他们提到了这件事,她轻声说:“不算吵架,就是争论了几句,那天我很累,情绪不太好,也不全是他的错。”
陈梦宵勾了勾嘴角,态度不冷不热:“都分手了还替他说话。”
“不然呢,”她的情绪轻而易举地被挑唆,没办法保持平时的冷静,“我非得一辈子吊死在你身上你才满意吗?”
空气凝滞半晌,早春的风刮过来,乍暖还寒。
陈梦宵将手从外套口袋里抽出来,认真地帮她整理长发,像一种隐晦的抚慰,连口吻都温柔下来:“羽毛,生日那天,你吃草莓蛋糕了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林霜羽一下子安静了,喉咙却像堵着一团棉花,呼吸滞闷得难受。
她在晦暗天光里看他的脸,闷声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结了婚,有了小孩呢?”
“你离婚,小孩我帮你养。”他答得堪称随意,“如果不是自己生的,说不定还蛮可爱的。”
她说:“我是认真的,没在跟你开玩笑。”
他说:“我也是。”
路灯依次点亮,柏油路面上映出一双亲密的影子。
须臾,林霜羽偏过脸,对他说:“我饿了。”
清水砖砌的石库门与巨大的玻璃幕墙并肩而立,新天地沿街的商铺琳琅满目,五光十色。在找地方吃饭之前,陈梦宵半强迫地将她拽进人流密集的商场,说要给她买一副新耳环。
她有点无奈:“我现在不缺耳环。”
“又不是非要缺什么才能买。”
随意翻过几页珠宝类的产品目录,陈梦宵挑了几款,等店员全部找齐,催促她试戴。
他的审美无可挑剔,黑色手持镜里,每一副耳环都很衬她,灵动优雅,各有特色。
林霜羽最后选了Lily cluster那一款,光线经过钻石切割,被过滤得无比纯粹,量身打造出一个璀璨又真实的梦境,怎么会到现在都没醒。
店员戴着绒布手套仔细检查钻石耳环,小声跟她咬耳朵:“你男朋友好帅啊,像明星。”
她的注意力停留在前四个字,终于还是没有否认:“……嗯,是吧。”
见客人愿意聊天,店员更加热情:“怎么谈上的呀?给我也取取经。”
听完过程你可能就不想谈了。
林霜羽心想。
一旁的陈梦宵回完消息,等得无聊,撑着下巴问她:“你们在聊什么?”
竟然有点心虚,她扯谎:“在聊这个百合花的设计很漂亮。”
陈梦宵笑了,纠正她:“是因为戴在你耳朵上才漂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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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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