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樱花开了，和高中时一样绚烂。粉白的花瓣飘落在小区长椅上。
能出门的第一天。
虽然还不能迈出小区门，但是能在空阔天地踏进春光呼吸新鲜空气，对于久在牢笼的宿月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多多——咪咪——”宿月捧着猫粮，这段连家门都不能出的日子，她最担心的是一直喂养的小黑猫。
这段没有人给流浪猫们喂食物，连垃圾都统一处理的日子，她们该怎么生存下来？
不幸中的万幸，她们小区没有对流浪小动物赶尽杀绝，见到其他几只喂养过的小猫后，宿月松了一口气。
小区里其他几只熟悉的流浪猫都陆续出现了。
它们一个个都瘦得肋骨分明，走路摇摇晃晃，但至少还活着。
冥冥之中有注定，在吃了宿月喂的猫粮以后，竟不约而同地朝同一个方向走去，还时不时回头看看宿月，像是在给她引路。
“找到了，在这里呢。”裴时拨开小区围墙角落一处灌木丛。多多正蜷在草丛深处，身下偎着四只刚出生的幼崽。
两只和她一样全体通黑，另外两只是奶牛猫，有不同的白色花纹。
明显一副刚生完的样子。
“多多——”裴时拍拍手，如往常一样引多多出来，多多一反往日的粘人，竖起身子，发出咕噜声音。
就在他伸手想查看小猫状况时，多多突然弓背哈气，爪子狠狠挥来。裴时迅速缩手，还好动作够快，不然多了道血痕，苦笑道：“还好躲得快，现在去医院比买蛋糕还困难。”
宿月蹲在两步外，轻轻放下猫粮："它刚生产，现在很敏感，我们靠太近会吓到它。"多多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却仍用身体牢牢护住幼崽。
带其他流浪猫去绝育的时候多多还小，等到她大了些小区又被封控。
没想到，只是一个月不见，多多就........
宿月叹了口气，等解除封控，第一件事就是要带多多去医院。
裴时望着那窝瑟瑟发抖的小猫，轻声说：“要不……我们把它们带回家吧？”
宿月摇摇头，目光温柔：“现在带回去只会让多多更焦虑。让它们留在熟悉的地方吧，这里才是它们的安全区。我相信多多精挑细选的筑巢地。”
没有快递，不能购物，他们用纸箱和旧毛衣做了一个温暖的窝。
春寒料峭，还是乍暖还寒时候，他们每天定点雷打不动地送来温热的猫粮和鱼虾，给多多补充营养。
宿月往往放在离猫窝一米远的地方，然后安静退到树后观察。
多多从最初的龇牙哈气，等他们走远后才谨慎进食，到渐渐不再哈气，她们也无需退到树后。
只是多多始终用身体严严实实地挡在幼崽前面。
默契持续了半个月，直到——
“要下雨了。”宿月望着乌云密布的天空，“这两天都没看到多多，小猫一直在叫。”
她抱起纸箱往家走，裴时拉住她的手腕：“我查了很多资料，母猫有时会去觅食...”
“我观察三天了！一个小时就过来看一次。”宿月打断他，声音有点发颤：“天气预报说接下去一周都会下雨，她们呆的灌木丛地势低，几天雨水灌进来，肯定会没命的。更别说小猫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春雨贵如油，此时却变成了几条小生命的催命符。
纸箱里，四只小猫蜷缩着哀鸣，连爬来爬去的力气都没有，叫声细弱得像要消散在风里。
“你贸然把他们抱走，一旦沾染上人类的气息，哪怕是我们的，多多回来可能就不认它们了。”他还有半句话咽了回去，这些还没满月的小猫，眼睛都还没睁开，连自主排便都不会，更别说自己喝奶，没有母猫的哺育，存活率微乎其微。
雨丝开始飘落，细细密密地沾湿了他们的衣衫，无处躲避，宿月望着纸箱里四条脆弱的小生命，话语几乎融化进雨中：“可是放在这里，它们连今晚都熬不过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裴时心上。
他沉默地脱下外套，仔细盖在纸箱上，然后接过箱子：“回家吧。”
多多再也没有出现过，只能从她的孩子身上找到一丝存在过的影子。
小猫在阳台上安了家。宿月和裴时像一对新手爸妈开始学习护理新生奶猫护理知识，轮流喂奶。
刚出生的小猫每隔三四小时就要喂一次，宿月花了大力气和高价总算让送货员把相熟的宠物店主的小猫专用防呛奶奶嘴和奶粉送来，不让小猫饿肚子。
还要用棉签轻轻刺激它们排便。每个深夜，当宿月强撑着困意起来喂奶时，总会发现客厅留着一盏温暖的夜灯。
第一只小猫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樱花纷飞，小猫湛蓝的膜还没褪去，它用那双朦胧的眼睛带着未知的迷茫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宿月和裴时相视而笑，眼角都有些湿润。
“就叫它一仔吧。”宿月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小猫柔软的绒毛。
裴时点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这破网，怎么速度这么慢。加载半天都打不开。”裴时从厨房走出来，举高手机到阳台四处探寻信号，屏幕上不断加载的圆圈令人心烦。
“你就不能用流量吗，等下这网速我怎么考试？”宿月烦躁地敲着键盘。这门为期八周的课程迎来本学期第一场期末考，难度高，题量大，偏偏刚刚教学群里发通知，要求三个摄像头机位，全程监考，系统还会逐题发答案，完全隔绝浑水摸鱼的可能性。
雪上加霜的是，授课教授是出了名的“挂科王”，从不接受补考申请，在教师评价表上荣获第一，当然是差评第一。
助教早已暗示过：机会只有一次，希望大家拥有一个不会被打扰的良好考试环境。
现在这网速要是考试中途掉线，她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高压之下，积攒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在查怎么照顾小猫，又不是在玩。”
宿月猛地合上笔记本：“对对对，都是因为我，才让你每天这么辛苦。”
“我从来没这么想过。”裴时的声音也扬了起来。
阳台上，又传来小猫细密的叫声，她们饿了，裴时愤愤起身去阳台，小猫的叫声渐渐平息。
.........
“我都说了不用你管，你每天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就是我最大的满足。”
“小猫是你一个人的吗？是你要抱回来养的吗？你一个人付出算什么？”
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空气凝固，只剩下墙上时钟的滴答声。最终，他们各自占据客厅一角，整晚没说一句话。
宿月抱着抱枕生闷气，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抱枕的流苏。明天是他们恋爱两周年的日子，裴时居然在这种时候和她吵架。他肯定不记得了。想到这个，她更生气了，生气中还带一丝委屈，像被揉皱的纸团堵在胸口。
她又不是真的大学生，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考试成绩。考得再好也早已过去。
她只是想和裴时吵架，需要发泄心中的气。
过久的幽闭过小的空间过少的光照让人不自觉焦虑。
平心而论，裴时真的做得很好，但宿月不想让他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么多。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她发誓，明天绝对不会和裴时说一句话！
可为什么在心里默念这句话，都能泛起一阵酸涩。
考试结束，宿月才发现考完三个小时，本就是阴沉沉的天气，天黑得早，屋里早已一片漆黑。
紧张让她全身关注，全然没发现身边的变化。
解决心头大事，她浑身一轻，才觉得四肢酸痛。
宿月摸索着站起来，想打开灯。
“砰—”一声闷响从厨房响起。
“裴时，你没事吧。”担忧瞬间盖过了赌气，她快步走向厨房。
她推开门，裴时也没开灯。屋外也是黝黑一片。
房间外烛光连成一条蜿蜒的小路，一直延申到客厅中央，连成一个土气的爱心。
形成一小块温馨的角落，显得其他地方更加黑暗。
烛光从黑暗处亮起。裴时捧着蛋糕从厨房走过来，烛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动，走近才发现他身上是表白时穿的衬衫。
客厅不知何时被改造成了“巴黎咖啡馆”她的围巾成了桌布，阳台上绿植在风扇的吹拂下摇曳，仿佛海岛的风情。
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细碎的浪花在岸边卷起褪去，将路过的痕迹抚平。白色沙滩上，裴时单膝跪地，在他用树枝画出的规整爱心中，手上举着一枚素戒。
“两周年快乐，月月。” 他的声音被海风吹得有些轻，却格外清晰，“现在只能送你素戒，但等以后—” 他顿了顿，眼神认真，“我一定会给你戴上带钻的。”
宿月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她故意撇撇嘴，“那我希望到时候不要这么老土。” 可话音未落，她已经伸出手，示意裴时戴在中指上。
海边的信号很差，手机连一张图片都加载不出。可谁在乎呢？此刻的世界里，只有海浪、夕阳，和彼此。
宿月靠在裴时的肩上，抬起手，对着渐沉的太阳。戒指在光晕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远处的天空渐渐晕染出紫色的晚霞，云层被镀上一层金边，海面泛着粼粼的波光。裴时忽然站起身，朝她伸出手，微微欠身，行了一个并不标准的滑稽绅士礼。
“美丽的小姐，最近照顾小猫辛苦了” 他故作正经，眼底却盛满笑意，“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存稿用完了，随缘更新吧，希望今年内可以更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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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解离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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