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爸爸是男人,比宁晚妈妈冷静许多,他上来拉住自己老婆不让她胡闹,转头忧虑的跟护士询问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这才悲痛的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好自己的名字。
顾不得安抚哭泣不止的妻子,他快步来到容雅面前,看到她柔嫩脸颊上鲜红的五指印,歉疚道:“容小姐,实在对不起,我夫人刚刚太失礼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今天多亏你及时报警送宁晚来医院,叔叔知道你是好孩子,你阿姨的话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容雅从裴星洲身后走出来,明亮眼眸直视宁爸爸的眼睛,她没有为自己被打叫屈,反而问了一个与当下紧张情况没多大关系的问题:“宁叔叔,您知道宁晚为什么宁愿在外面喝酒也不愿意回家吗?”
宁爸爸还没说话,一边儿抽泣的宁母听到了,冷笑一声,恨铁不成钢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因为她自甘下贱!不自尊不自爱,整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才有今天的下场。”
容雅讽刺一笑:“听到了吧,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看不起她,生起气来不惜用最侮辱人的字眼骂她,羞辱她,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要是不通过其他方式发泄一下她早就疯了,我就不明白了,明明你们当父母的也不是不爱她,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多点关心少点责备呢?有什么事不能好好沟通?我一个外人没资格对你们说教什么,可是眼睁睁看着我的朋友伤成这样,整天郁郁寡欢有苦说不出,难道我就不心痛吗?”
宁爸爸脸上浮现出几分羞愧之色,叹了口气说:“都怪我平时太忙了,顾不上家里,你阿姨又是个急性子,说话不中听,以后我会好好督促她改正的。”
容雅听不出他这些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可是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她也没办法参与到别人的家务事中,只好点点头走开了。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指着人家的鼻子要求人家指天誓地的保证自己一定会改?她有那资格吗?做什么梦呢。
裴星洲拉着她找了张远离宁家父母的椅子坐下,抿唇看了眼她红肿的脸颊,轻声问:“还疼吗?”
“没事,”这种时候容雅哪还顾得上这点小伤,她颓然的靠在椅背上,自嘲道:“看到这样的父母,我忽然觉得我爸妈从小对我不管不问反而已经很不错了。”
裴星洲眸光一滞,怪不得她能养成那么严重的讨好型人格,原来起因在这里,想来她自己也有所察觉,所以总是用强势来伪装自己。
清官难断家务事,裴星洲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转移话题:“冷不冷?我把保温杯拿过来了,要喝两口吗?”
容雅摇摇头,有些疲惫的弯下腰,想把脸埋进胳膊里缓一缓,但看到大衣袖子上还没清理的呕吐物,只好重新靠回椅背,眼不见为净。
裴星洲注意到了,起身低声交代:“我出去一会儿,很快回来。”
容雅点点头,没有出声。
时间一分一秒划过,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漫长无比。
容雅目光空洞的盯着抢救室大门,裴星洲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直到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拉了拉。
她低头,就见裴星洲手里拿着一张刚拆封的湿巾,正仔细清理她的衣袖。
容雅不好意思让别人代劳,伸手要去拿他手里的湿巾:“我自己来吧。”
她没能拿到湿巾,手里反而被塞了一杯热饮。
裴星洲道:“将就喝点吧,吐过之后胃里还难受吗?我买了点面包,要不要吃?”
他的贴心让容雅不知该说什么感激的话,只能道:“谢谢,已经不难受了,我喝点东西就好。”
一口甜蜜温暖的热可可下肚,容雅惶惑焦虑的心慢慢温暖起来。
在门外枯坐了两个小时,终于又有医生从里面出来,脸上显而易见的带着疲惫之色。
容雅瞬间起身,快步走过去。
宁晚爸爸就站在抢救室门口,急忙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点点头,宽慰道;“病人的情况暂时稳住了,接下来我们会把她送进ICU进一步治疗,一会儿医务人员会把她推过去,目前病人还处在昏睡状态,这是麻醉药物的影响,家属不用担心,进入ICU后有医护24小时照顾,你们留下来也只是干等着,可以留一个人在外面,方便与我们沟通,其他人可以离开了。”
容雅闻言不放心的追问:“医生,她现在算是脱离危险期了吗?还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医生保守道:“这个我们也不敢百分之百保证,治疗途中总会出现意外嘛,但是她现在这种情况,一般来说是不会出现太大意外了。”
容雅总算松了口气,毫不吝惜的对医生鞠了一躬:“谢谢您,辛苦了。”
医生赶忙道:“不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抢救室大门打开,宁晚躺在病床上被推了出来,本还鲜活的人此刻憔悴的不像话,脸色蜡黄,要不是看到她眉心因为难受而深深拧起,几乎就像是个没有生气的假人一般。
容雅跟着病床一路来到ICU外,被门口的医护拦下来,只能目送宁晚的病床消失在门内。
宁爸爸转头对容雅道:“雅雅,刚才医生的话你也听到了,要不你回去休息吧,都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今天晚上实在是太麻烦你了,等晚晚好了,叔叔带着晚晚去给你道谢好不好?”
容雅当然不放心就这么离开,但是宁晚爸妈都在这儿呢,她留下来也确实什么都做不了,便点头道:“好吧,您也保重身体,别累坏了,再见。”
容雅还是很记仇的,宁晚那个妈不由分说上来就打人,她没打回去就不错了,这会儿当然不会搭理她。
走出急诊大楼已经差不多午夜十二点了,早春的寒风吹来,容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抱紧了手臂。
裴星洲道:“你去前面那个路口等我,我去开车。”
“好,”容雅答应一声,就见他走了两步忽然又转回来,利索的脱掉了身上的黑色羽绒服递给她:“介意穿一下别人穿过的衣服吗?”
容雅懵了一瞬,反应过来赶忙把衣服还给他:“你穿着吧,我不冷,小心把你冻感冒了。”
他羽绒服下只穿了一件很薄的毛衣,风一吹就吹透了,肯定很冷。
裴星洲摆摆手,转身快速走进无边夜色中。
容雅目送他笔挺的背影渐远,忽然有些后悔,刚刚她该说介意的,这样说不定他就穿回去了。
裴星洲开车过来的时候就见容雅蹲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干呕,纤瘦的背脊随着胃部的痉挛不住颤抖。
他赶忙下车走过去,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怎么回事?要不我回去挂个号吧,让医生给你看看。”
容雅艰难的压抑住干呕的感觉,勉强说:“不用,我就是……看到脏东西了就会这样,一会儿就没事了。”
小时候她开始记事的时候带她的保姆很邋遢,那时候她还不知道大小便要去马桶上解决,拉了尿了保姆也不管她,任由她在屎尿堆里坐着,等到知事之后容雅才后知后觉那时的自己究竟经历了什么,自此有了心理阴影,看到脏东西就忍不住生理性的反胃。
在医院的时候她心神全都在宁晚那里,穿着沾有呕吐物的衣服尚且能忍,但是现在一放松下来,闻到衣服上的气味,顿时就忍不了了。
裴星洲快速返回车上拿来保温杯打开递给她:“漱漱口。”
容雅接过水杯喝了两口,快速起身远离那片草丛。
冰冷的夜风吹来,吹散了她鼻端隐隐还萦绕着的酸腐味儿,让她一直翻涌的胃部总算好受了些。
转头见裴星洲把她扔在地上的大衣捡起来了,容雅赶忙制止:“不要不要!”
她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捂住了嘴巴,继而又想到手指伸进宁晚满是呕吐物的口腔里那种黏腻的感觉,刚喝进去的温水哗啦一下又全吐了出来。
裴星洲吓了一跳,赶紧把手里的衣服扔进垃圾桶:“好了好了,不要就扔掉,你不要多想了。”
裴星洲轻轻扶着她一条胳膊把她送到车上,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容雅把外面穿的那条阔腿裤也丢了,好在她里面穿了秋裤,宽大的羽绒服刚好遮住腿根,不至于太尴尬。
“你呀,真是……”裴星洲无奈。
容雅有气无力的倒在副驾驶位上,半死不活的说:“我有什么办法。”
车里开了空调,倒是不冷。
裴星洲上车关好车门,打量她一眼后忽然覆身过来,把容雅吓了一跳,惊慌的就要坐直身体,鼻子直接撞到了他伸过来的胳膊上。
“你……你……”
她话没说完,就见裴星洲手里牵着一条安全带,干脆利落的把她绑在了椅子上,目光怪异的瞅她一眼。
那一眼的意味很明显,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黄色废料。
容雅:……
容雅尴尬的一张老脸比刚被打的那会儿还红,她生气的将兜帽戴到头上,扭头看向窗外不说话了。
差点忘了,裴星洲之所以对她这么好,只是为了报恩罢了。
人家一门心思只有好好学习报效祖国,眼里只有浩瀚的知识海洋,根本没有情啊爱啊这些世俗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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