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孩子们来到村长的办公室时,村长正在对着一封信发愁。
“榕丫头来了。”
见到容榕,村长的眉头顿时舒展了几分,“快坐快坐。”
这是她和村长的第一次见面,但是原主却和村长见过许多次。
村长名叫张德,和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名副其实有品有德的善心人。
当时容家出面认亲,村长就在一旁跟着,一系列的手续也是他帮着容家东奔西跑。村里有什么大事小情都会来找他,他也会不厌其烦地帮他们解决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坐在村长旁边的椅子上,容榕紧张地把掌心放在膝盖上搓了搓,“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记得你是城里高中毕业的”村长尴尬地将手里那张纸摊开,“能帮咱们村给乡里写封信不?”
那张纸是村长写的一封申请书,密密麻麻写了整整一张,上面大部分都是拼音和圆圈,不过看着却很整齐,并不会觉得凌乱。
“咱村有文化的都去城里打工了,我也就是个小学毕业,认识的字还没认识的庄稼多。”
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几张新的信纸,为了写得字好看,他还将柜子里珍藏的钢笔和蓝墨水也拿了出来,“大概的内容我已经写好了,你麻烦帮着誊一遍就行。”
“您这么说就太客气了,一点都不麻烦!”
容榕将椅子拉到桌子旁边,大致扫了眼那封信的内容。
原来这是一封替村里孩子求学的申请信。
南省西北地理位置偏僻,群山峻岭把一个个村子分割成了散落的孤岛。
为了每个村的孩子都有机会学习,能够靠着知识走出大山,乡里在七六年的时候建了一所学校,孩子们也很争气,有不少人都考上了大学。
到了八五年的时候,因为考虑到学校单独建在山里不安全,于是便通过举手表决,将学校挪到了靠近东南边的南坪村。
这下可苦了西边的村子了,几十里的山路一走就是好几个小时,年龄大点的还好说,可像他们这些不到十岁的孩子,对山里那些野兽来说,无异于行走的五花肉。
大人们不放心,便让他们在家里呆几年,等到了十一二岁的时候再出去上学。
可正经十一二岁的孩子哪有刚学拼音的?早就开始学算术和古诗了,就算是去学校,他们的学习能力也跟不上。
于是张德便和附近几个村子一同商量,申请让乡里再盖一所学校,老师少点没关系,只要能让孩子们有书读就成。
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脑袋瓜,张德惋惜地叹了口气:“七八岁正是脑子灵光的时候,这时候要耽误了,以后还咋从山里走出去啊。”
“确实,大好的时光可千万不能浪费,”容榕跟着点点头,将信纸铺好后,拿起了墨水瓶里的钢笔,“那我先写,誊好了给您看。”
“好,老刘家那边正好有点事,我先去看看,一会就回来。”
“嗯。”
村长离开后,孩子们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个挤在门口好奇地朝里面观望。
年龄最大的那个女孩子好像是村长的侄女,端起办公室的热水壶给她倒了一杯水后,也赶紧退了出去,和其他孩子一同瞧着容榕的背影。
“以后我们是不是就有学上了?”
“会的吧。”
“我娘说读书就能赚大钱,过好日子。”
“是啊,你瞧大壮哥,他能赚好多好多钱呢。”
“嘘!你们小声点,别吵着姐姐。”
“就是就是,咱们都别说话了。”
低头写着信,外面那一双双谨慎的眼睛瞧得容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刚才开门的时候是自己鲁莽了,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他们这会肯定觉得自己脾气不好。
仔细想想,他们都还是孩子,不过是多敲了一次门而已,说不定只是为了跟自己开玩笑呢?
“外面热,都进来吧。”
说着,容榕把手里的钢笔又放进墨水瓶里蘸了蘸,尽量让语气更温柔了几分:“想看写字的话,站我旁边也行,没关系,不会吵到我的。”
一听可以旁观,孩子们二话不说就冲了进来,拎着椅子、放好凳子在她身边半米远的位置绕成了一圈,每张小脸蛋儿上都写满了惊喜和兴奋。
“姐,你的字儿真好看。”
那个剃了个小光头,脑门上只留了一撮头发的男孩抱着怀里的木玩具,奶里奶气地说道。
一旁的男孩撇撇嘴:“你又不认识字,咋会知道好不好看?”
“我就是知道,”小光头煞有其事地反驳道,“大壮哥之前写字我见过,容榕姐写得比他写得好看。”
说话时,小光头忍不住又偷瞄了她两眼,粉扑扑的小脸儿又红了几分。
孩子们很安静,在容榕写字的时候都不敢发出什么声音,只有等她给钢笔吸水的时候才会小声谈论几句。
写完后,容榕靠着椅背伸了个懒腰,看他们还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手里的那支钢笔,便说道:“我教你们写字啊?”
一听要写字,几乎所有孩子的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他们平常都只会用树枝在地上划拉几笔而已,或者写个简单的上下大小、一二三四。
学写字?真的吗!
容榕将手里那支钢笔伸了过去,“谁要来试试?”
“我!”
“我我我!”
“我也要,我也要!”
孩子们高兴坏了,面对递过来的钢笔,他们并没有伸手去抢,而是兴奋地举起手等待她挑选。
他们都很想学习,所以很珍惜每一个学习的机会。
容榕从中挑了个年龄最大的孩子,让他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先教你写自己的名字吧,你叫什么?”
“赵东。”
容榕从桌子上找来一张废纸,将钢笔放在了他的手里。
手把手地教他拿笔的要点,她一边说一边在纸上示范着该怎么下笔。
“食指和拇指扶着笔,中指扶在下面,对就是这样,不要拿得太近,稍微往后一点,差不多一寸左右。”
“先是一横,再来一竖,然后再写一横……”
容榕在教赵冬写字时,其他孩子也学着用手指在地上划拉着。
横竖横竖横,撇捺撇捺……
他们很努力把每一笔都写好,可拼凑在一起却还是歪歪扭扭的,不像容榕写得那么好看。她写的字感觉就像是河边的柳树一样,看着很有力量又很有美感。
“赵东,这是我的名字,赵东!”
看着自己写下的名字,赵东高兴地不行,拿着那张纸一个劲地向小伙伴们炫耀着,“你看你看,我会写我的名字了,赵东!”
见赵东这么高兴,容榕也跟着开心,“谁还想学写自己的名字?”
“我来我来!我叫巧巧!”
“陈虎子,大老虎的那个虎!”
“那你俩先吧,我下一个。”
……
孩子们自觉排起了队,不吵也不闹,一个挨一个,乖乖等着容榕教他们写字。
容榕一连教了好几个孩子,当她抱着那个叫小花的女孩坐下时,忽然看到外面的房檐上有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晃来晃去,可一眨眼就又消失了。
她还以为是自己写字太久眼花,但当她再次看向外面时,真真切切地看到那团黑影从房檐落在了窗台上,粗糙的一双手正紧紧扒在上面。
“谁!”
容榕朝着窗户怒斥了一声。
顺着容榕的目光看去,孩子们倒一点也不害怕,几个胆子大的甚至还主动走了过去,把那“黑影”给拎了进来。
“奶奶说过多少次,来了要敲门,没礼貌!”
男孩将双手往外一伸,只见那团攀着他的手臂,十分熟练地爬到了他的身上,最后稳稳坐在了他的肩膀上。
容榕:???
是一只猴子?!
那只猴子浑身布满了黑色的毛,只有脸和胸口附近是白的,和其他品种的猴子不同,它还有个特殊的“发型”,是一撮卷曲向前耷拉着的黑毛。
白色的耳毛、纯黑的眼睛,而且还同样是“塌鼻子”……
根据之前在组织工作的经验,如果她没认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只金丝猴,而且是南省特有的怒江金丝猴!
它的年龄看着有些大了,身上皮毛已经变得黯淡,有些地方还能看到泛白的痕迹,应该至少有十几岁。
容榕总觉得它看着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你又偷跑出来是不是?”
“好久没见你了,你的爸爸妈妈怎么还没跟着你啊?”
“周奶奶不在这儿,你找错地方了。”
孩子们一点都不怕它,说话时,还会主动伸手去摸它身上的毛,看样子应该是认识好久了。
或许是感觉那孩子承受不住自己的重量,那只金丝猴主动从他身上爬了下来,仰视着周围那一张张稚嫩的面孔,金丝猴也不害怕,只是眨巴着眼睛挠了挠头。
“哎呀,都跟你说了,周奶奶不在这儿,她在家做饭呢。”孩子再次重复道。
直到这时候,容榕才发现它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它撅起屁股的时候,屁股上是光秃秃的,只有红色的两瓣儿。
这只金丝猴,它竟然没有尾巴?!
来啦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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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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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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