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果然热闹,此时虽金乌始落,但大街小巷都已挂起了花灯,张灯结彩,人流如织。
“我们这是去哪啊?”赵祁说出来逛逛,可似是心中有打算,谢萋见他没怎么停步观看周遭物事,只朝着一个方向走。
“去官府。”他走在谢萋前,双手负于身后,步伐闲散自得。
谢萋没再多问,只是跟在他身后,默默地走着,倒是赵祁退到她身边,双手环胸,他比谢萋高了一头,所以弯着腰,盯住谢萋帷帽掩面的侧脸,道:“你不好奇。”
“好奇。”谢萋目视前方,淡淡回道:“不过说话累,懒得问,而且真有事也打不过你,还是顺着你好。”
赵祁愣住,他没想会是这个原因,他想到也许是她性子沉静,或是她胸有成竹猜到了何事,却不料会是这个理由,又懒又弱。
不过,是个还挺可爱的理由,赵祁勾唇微笑。
官府就在这条街上,并不远,两人没走多久,便到了官府附近,周围比起一路走来的热闹街景显得冷清多了,也无人值岗看守,两座石狮子上挂着红绸缎,依稀能看出点欢度佳节的氛围。
谢萋远远便看见两道人影在官府前站着,随着距离拉近,她视线变得清晰起来,一人身着僧衣,正是天慈小和尚,另一人,虽只有一面之缘,谢萋也认得。
这个人,她曾打过,谢萋挑挑眉,记忆回到数月之前。
她被送和亲,谢风担任送亲使者,谢风作为大沛宰相,肩负重任,按说不该轻易离京,可之前多年都由他与赤城折冲往来,再者他也是出了名的慈父,如今独女远嫁和亲,不知何时能再见,体贴他爱女之心,故皇上特许由他送嫁。
可出京城后便不见了谢风踪影,次日,送行护卫便都换了新面孔,更重要的是突然出现在谢萋面前的女子。
谢萋后背发凉,问道:“代蕊姑娘,你怎么会在这?”
代蕊不理谢萋问话,只冷冷看着她,朝车外道:“谢小姐醒了,跑快些,万不可耽误主子喜事。”马车果然快了起来。
“喜事?哥哥有何喜事?”谢萋眼皮一跳,心中惴惴不安。
“这可是主子和你的大喜事,”她刻意加重了“大喜事”三字的吐音,既是嘲讽,又是嫉妒。
她冷笑一声,接着道:“主子大发善心,娶了你,你不用嫁去那荒凉地了。”
“可皇上圣旨……”谢萋话未说完,便被代蕊打断。
“小姐不必理会其它,一切已安排妥当,主子在等你。”
谢萋素来知道代蕊不喜自己,她的主子厌恨折磨自己,她们这些做奴才的自然要恨其所恨。
谢萋在代蕊嫉恨的目光下,听话地点点头,腼腆一笑,静静坐在一旁。
一向如此,她只需点头微笑即可。
可这次她绝不束手待擒,因为这是唯一的机会,谢萋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坚毅的光,掌心握拳好似要抓住什么。
逃向自由的机会,她会紧紧握住,她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不是由其他人决定。
这一队车马人数不算多,大约有十人,但皆是素日保护原梵引的暗卫精英,想从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走,难于登天,可谢萋非要一试。
“谢小姐,合上帘。”代蕊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抱歉,”谢萋合上车帘,脸上飞起红云,她踌躇片刻,好奇地道:“代姑娘,你可闻见一股好香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代蕊眼中露出讥诮的神情,她似乎是不解一般,问道:“谢小姐竟然不知这是耶悉茗?三岁小儿也识得此花,谢小姐日日用的头油便是由它制成。”
她打开车帘,月光洒在路旁的丛丛小白花上,哀怨道:“此香用在了不识香的人身上,真是暴殄天物,可惜主子的一番心意。”
谢萋羞的脸色通红,头埋得更低,她嗫喏道:“我不如代姑娘博学,”代蕊得意一笑,两人之间又陷入沉默。
谢萋嗅觉敏锐,在车上便闻见这股熟悉的香气,她拉开车帘想要看看是不是如她所想,看见路边绿色枝叶中冒出的星星点点的小白花,她心下明确七分,可她要的是十分无疑,故有了这番询问。
她一直在找寻逃跑的机会,如今,这个机会来了。
他们所行的并非官道,路边不见界碑,谢萋根据一路上越来越多的南方植物,猜测他们是在往南方走,而今日见到的耶悉茗,只会长在南方的植株,都标志着她们与北上赤城的方向完全相反。
她不知具体是何处,出发以来,她没有见过其他的车马行人,她们夜间赶路,白日便找片隐蔽的林子休息。
路面狭窄,偏又颠簸,谢萋掏出常用的头油将散发疏理整齐,代蕊见此,又少不了讥讽两句:“是了,马上便可见到主子,谢小姐是当好好梳整下自己。”
谢萋一捧又一捧地将头油往发间抹去,但笑不语,突然她脸色一变,手捂住腹部,神情有异。
代蕊忙问道:“怎么了?”代蕊并不关心谢萋的身子,只是若在见到主子前,谢萋出了事,他们恐怕难逃惩戒。
谢萋咬紧牙关,似乎是不好意思极了,终于才从口中憋出几字:“我想出恭。”代蕊喊停马车,随谢萋下车,又命护送的暗卫退离一丈远,谢萋捂着肚子走到了一处草高叶密之处,蹲下时代蕊几乎看不见她的人。
“谢小姐,可不要做出些冒险之举。”代蕊笃定谢萋没有这个能耐,也没有这个胆子,更不会有这个想法逃跑。毕竟她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离开了她父亲,离开了主子,就活不下去,可她义务所在,还是需出言提醒。
果然,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便见谢萋站起了身,等她靠近时代蕊闻见十分浓郁的耶悉茗的香味,她皱眉看向谢萋乌黑发亮的头发,谢萋抬手摸了摸,无措地说道:“好像刚刚抹了太多。”
回到车上,马车无风无波地继续往前行驶着,可是谢萋又出异状,额头不断渗出细密的汗珠,面色苍白毫无血色,最后竟然吐出鲜血,然后便晕了过去。
“去最近的县邑!”谢萋听见代蕊焦急的吩咐驾车暗卫改道,默默咽下口中咬破舌尖流出的鲜血,虽说痛得钻心,可达到了目的。谢萋扮做中途醒转的模样,她们终于来到了一处县邑。
谢萋从不断飘起又合上的车帘中窥见远处城门上湖州两个大字,原来她竟来到了湖州。
湖州城乃顺宁府下管辖区域,是该府数一数二的大县,酒肆住所,多不胜数。他们驱车到了家客栈,代蕊搀扶谢萋走进去,谢萋不停往代蕊身上靠,似乎是力竭之极,无力再往上走,代蕊便要了间一楼的客房。
将谢萋扶到床上后,她出房门吩咐店小二速去请大夫,一名暗卫道:“代姑娘,可要通知主子?”代蕊沉吟片刻,道:“不用。”
“可推迟了到永阳……”
“一切自有我来承担。”代蕊冷冷道,那暗卫也不再多言,毕竟代姑娘服侍在主子身边多年,明眼人也都能看出她对主子是有情的,将来要是当上主子枕边人,秋后算账不划算,他自然不会与她为难。
代蕊重进客房时,床上却不见有人,只见谢萋坐在桌前,倒了杯茶,小小嘬了一口。她双眉一轩,没好色地道:“谢小姐既然病了,端茶倒水的事唤我做便是,不小心磕了碰了,主子怪责我可担待不起”。
谢萋冷冷望向代蕊,眼中似是淬满了坚冰,道:“不敢劳烦你。”说完将茶杯砰一声置在桌上,转身躺倒床上,面朝里也不去看代蕊。
代蕊又惊又怒,谢萋这人素来软弱,从来没这般有脾气过,更别提刚刚的眼神,绝对不会在她身上出现,料想是她生病故有些反常,且不去和她计较。
她将谢萋刚刚用过的杯子挥开,力度过大,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呲啦声,门外暗卫声音传来:“代姑娘!”
“别来烦我!有事自会唤你们!”屋外立马禁声,代蕊坐在了刚刚谢萋所坐之处,桌上的蜡烛燃烧,放出微黄光芒,笼罩整个客房,缕缕白烟从焰火处飘散,直至消散在空中。
谢萋自然听到了代蕊砸杯的动静,她翻转身子,只凝神盯着那烛光。代蕊出屋请大夫时,她将趁出恭时摘了的耶悉茗用蜡烛引燃。因耶悉茗香味浓郁,故她先在头上抹了许多发油,以免引起代蕊怀疑。
耶悉茗本身味道浓烈,燃后反而无色无味,人如吸入,可致昏迷,不过发作速度较慢,须得半个时辰。而咀嚼服用后再吸入,则不受影响,但服用者却会脉象紊乱之状,头痛发热,颈肿发颐,呈时疫之状。
待时辰一到,代蕊发作昏迷,夤夜深时,她便翻窗逃走,她看过了,这窗口正对的是条小巷,人迹罕至,且无人把守,这群暗卫并不将她放在心上,他们的看法一样,弱小如她,怎么会逃跑,只怕多走几步路都会摔倒。
可他们没有想过,有时弱小的姿态也是一种保护色。
她目光停留在代蕊侧脸上,说来奇怪,代蕊与她有几分相似,她也不明白,原梵引这么恨她,却留一个长得像她的人在身边伺候,难道是要提醒自己莫忘了仇恨。
这次娶她,只怕又是他想出了什么折磨她的好法子。
突然,店小二敞亮亮的嗓门从屋外响起:
“客官,大夫给您请到啦!”
没想到梦想实现的这么突然!2025我来啦~会努力码字哒~假装一下可爱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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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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