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天下无敌的人魔魔王,自知她名讳起,在她手上明里暗里吃了数不清的亏。
最后还被她杀了。
赢厌想到这里,起了一身黑红戾气。
神虞俯瞰着他。
少年身形高大,一身暗红滚金袍,沾了半身泥浆,蒙着眼绸的脸,迸溅泥点无数。身后纵有黑红戾气遮蔽,令人望而生畏,神虞瞧他,却觉他这样顺眼极了。
她故作伤心道:“本座事事为麒麟着想,想不到麒麟竟将本座一腔好心认错歹意。也好……”
神虞双手一按神女椅扶手,便要起身。
赢厌听到她动作声,唯恐她走下神椅对自己动手,忙后退一步,喝道。
“有苏虞!本王警告你,咱们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让本王养花,本王养就是了。可养花之前,你总要告诉本王这花到底是是什么花,本王养它有什么害处吧。”
神虞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看他:“麒麟,本座不喜强人所难。你若并非发自本心,本座绝不强迫你为本座养花。”
她得冰花后,曾派红拂去别峰寻找此花踪迹,奇怪地是,这冰花仅在被寂火烘烤的神女峰有。而整个神女峰,也仅有这么一朵冰花。
此花大有用途,绝不可死在她手。
赢厌听她动作停顿,松了口气,不无讽刺道:“有苏虞,本王知你讨厌本王,你大可不必拿假话诓骗本王。”
他说到这里,像是认命了,沮丧道:“我纵不愿,你有得是手段,与其多遭一次折磨吃闷亏,本王还不如听你令。”
神虞见他知了识时务,眸底有了欣慰,慢声道。
“你自上云榭天以来,两次毁坏了本座云榭天的财物,今日更是大胆不尊本座。自今日起,你除每日山民做事外,还需用自己血,帮本座养活一朵花。”
赢厌怀疑问:“就那么简单?”
不会还有什么陷阱等着他吧?什么花还需他用鲜血喂养,他怎不信。
神虞起身去了自己寝卧,搬来那朵养在琉璃盆中的冰花,来到赢厌面前,道。
“此花长于神女峰绝壁,应是生于寂火。本座让红拂将此花移来,它竟咬伤红拂,食了红拂的血。前几日,本座用自己血喂养它,没想到它竟枯萎了。”
这花生于寂火?
赢厌抬起手,去摸那朵冰花。
彩色的琉璃盆,色泽斑斓。一朵冰花,冰体莲态,从根茎到花干结了九个参差不齐地花苞,扎根在水中。
几缕鲜血,从根茎蔓延到了花苞,于每个花苞上留下了几根红线。拇指大小的冰色花苞,搭垂在冰色枝叶上,呈现几近枯萎之态。
赢厌抚摸着它,心底莫名起了一种与它同源之感。
他问;“你怎知本王的血能让起死回生?”
神虞见冰花被赢厌抚摸,并不伤他,笑了一下,道:“你于寂渊生活了十七年,它又生于寂火,想来你与它也算同源。”
赢厌手指迟迟不愿从冰花拿开,又问:“你怎知它可在水中存活?”
这花长于神女峰绝壁,她不是应该将它栽种于土壤中吗?
神虞笑道:“它枯萎时,本座想过取寂火养它,可惜本座取不来寂火。至于为何知它可在水中存活,水生万物,世上万种花卉,大多都可在水中存活。”
赢厌听她说起寂火,抚摸冰花的动作一顿,他声音莫名闷沉起来:“有苏虞,你可知这世上之人,只有本王可取寂火?”
神虞猛然抬眸,诧异看他。
赢厌将手从冰花拿下,淡淡道:“本王在寂渊下待了许多年,偶然发现,寂火最多烧去本王血肉,不足杀死本王。”
神虞内心一片惊骇,呼吸蓦地一滞。神阙前世到底是怎样取来寂火,将她救了回来,她问神阙,神阙总是闪烁其词。
赢厌突然拔高了声音,故作一惊一乍地问:“有苏虞,你不是真信了吧?”
他凑近她耳畔,用两人可闻的声音,小声道:“有苏虞,想不到你也很好骗。”
神虞意识到自己被他骗了,恼羞成怒,狠狠揪住了他耳朵,压着怒火,冷声道:“你日后休想吃本座云榭天的一粒米!”
赢厌被她揪住耳朵,忙按住她冰冷的手,疼得面目扭曲着,却用满不在乎地语气道:“你不给本王吃,还能管着山民给本王饭吃不成。”
他来云榭天一月有余,她才给了他几碟点心,若非神女峰的山民还算有良心,他早就饿死了。
神虞不顾被他按住的手,扭了一圈他耳朵,消了气,抽出自己手,冷笑:“你最好一直与她们打好交道,除去她们,本座这里可没你的吃食。”
赢厌捂着生疼的耳朵,怒道:“本王用你说!”
神虞将单手拖着的冰花,递交给他,冷着脸道:“你可走了,这花何时活过来,你何时回麒麟殿住。”
赢厌深吸了口气,抱着冰花就走,忽而身影一顿,问:“有苏虞,这花叫什么?”
神虞冷声道:“无名。”
赢厌心底一喜,道:“本王喜欢这花,它若活了,就叫赢厌花。”
神虞冷冷道:“这花来自本座的神女峰,是本座的私有物。它若活了,自要冠上本座名讳。”
赢厌抱着冰花的手,往上一举:“它若冠上你名,本王宁可它死了。”
他作势就要把冰花丢下。
神虞一步上前,按住他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胆敢威胁本座,可想过你会落个什么下场?”
赢厌自感有恃无恐,将下颌一仰:“你大可使尽手段,本王若痛呼一声,便不是本王。可本王先给你说明了,本王若再经任何一次皮肉之苦,这花本王宁死也不会养。”
神虞表情一僵。
好个聪明的孽畜,这才几日,他同谁学的,也敢孽畜仗花势了。
赢厌凑近她脸,嗅了嗅,小声问:“有苏虞,你怕不怕?本王若有日赶上你聪明,你一定不是本王对手。”
以前他只以为有苏虞是天下最聪明之人,没想到神女峰的山民也极有智慧。
他在水田忙碌时,山民坐在田垄聊天,他全听了进去,竟也悟出了不少道理。
他抽出一只手,拍了拍她极冷的脸,得意道:“有苏虞,本王有个折中的主意,这花要喝本王的血才会活,却是你的花。本王让它活了,它姓赢,叫虞,全名赢虞花。”
神虞低眸看他作死的手,不说话。
赢厌以为她同意了,愈发得意了起来:“谁让本王比你大呢,若在山下,本王比你大,又是男子,让着你是应该的,吃些亏也无妨。”
神虞抬手,掐住了他虎口的嫩肉,柔声问:“你可知,你是在云榭天,而非山下?”
她活了两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敢拿山上山下的男女之别,来压她的。
这孽畜,涨了见识,胆子也是愈发大了。
赢厌这些日做苦力,虎口起了薄茧,被她这样掐着,也不觉疼,不以为然地道:“那又如何。本王是山下男子,你是云榭天山上的女子。不论男女之别,本王还比你大呢,让着你还不是应该的。”
神虞听他这样说,觉出几分欣慰。松开了他虎口肉,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问:“麒麟,这些山民可让你讨厌?”
他厌世人,认为世人亏欠于他,所以杀起他们来从不手软。
赢厌察觉到她松手,得寸进尺地往她脸上一戳,摇头:“她们和本王印象中的不同,算不上讨厌。”
神虞见他得寸进尺,唇角笑意一淡,心知现在不是计较这个之时,语重心长地道。
“山下人与本座云榭天之人,并无什么不同。他们之中有好人也有坏人,好人未必尽善尽美,坏人未必十恶不赦。他们是芸芸众生,于在乱世之中颠沛苦寻存活之望。麒麟,他们不知你,更不会加害你……”
赢厌神色一冷,猛地将她推开,不发一言,出了神女殿。
神虞望着他背影,叹了口气。
红拂上前搀她坐下,劝道:“神女,人魔毕竟是人魔,非人力可改造。”
绿梧端来一盏清露,双手奉给神虞,不屑道:“这话我不爱听,别人不可改造,我们神女是何人。只要是神女想做的,神女之力可胜天。”
神虞接过清露啜了一口,叹道:“是本座过于心急了,他那样的心性,必然不喜别人讲什么大道理。”
她目光看向桌上那封展开地信,皱起了眉。
可她就要去烨国了,这一去怕是要不少时日,将这样的赢厌留在云榭天,她着实放心不下。
绿梧见她看信,以为她在担心去烨国后烨帝不肯见她,大咧咧地道。
”神女不必烦心去烨国之事。烨帝纵然恨老神女,您可是老神子的亲生骨肉,哪有亲外公不想见亲外孙女最后一眼的。”
红拂怒瞪了她一眼。
绿梧被她一瞪,也知自己说错了话,忙找补道:“神女有祝由术在身,此去烨国,定可为烨帝延寿百年。”
神虞放下杯盏,捡起了那封信,笑道:“但愿如此吧。”
今生没有神阙,她这位皇外公,怕是连宫门都不愿让她进。至于为他延寿,外公脾气古怪,哪里肯让她动用祝由术为他延寿。
他若执意不愿见她,不让她为他延寿,此去烨国,再回云榭天,她便真成了孤家寡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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