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岁云也不是真想让谢娆给他补习什么,不过是日子无趣想找个乐子,谁知这乖孩子真的跟过来。
网吧相熟的几个老顾客纷纷来凑热闹,把小姑娘吓得抱紧书包躲在他身后,宁岁云只能打发这群人走。
“行了,回去吧。”
但小姑娘犟得很,“不行,我答应......我答应老徐了的。”
宁岁云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手插进裤兜,眉冲她一扬,“行,那你讲。”
谢娆手里还拿着数学书,翻到今天上的章节,“今天老师讲到幂函数,y=xa,a是有理数...... ”
收银台前来了人,“云哥,一包利群。”
那人看着二十五六,叫十六七岁的宁岁云云哥,但没人觉得不对,宁岁云从抽屉里拿出包烟,“三十。”
那人丢来三张十块纸币,宁岁云收进收银电脑下面的抽屉。
谢娆看得目瞪口呆,小声说:“售卖香烟需要经营许可证。”
宁岁云淡淡瞥来一眼,谢娆闭上嘴巴,“你还听不听?”
他懒散一笑,“听。”
谢娆继续说:“底数是自变量 ,幂是因变量,例如......”
“云哥,加一个钟。”
宁岁云刷卡,在键盘上敲了个键,把卡递出去,交易完成后再扭过头看她:“继续。”
“......”
这种环境根本就不适合学习!
她忍着,手指点上书上例题,“像这种就是幂函数,当a>0,定义域为.......”
“云哥,怎么突然死机了啊,你来看看。”
宁岁云扬声:“来了。”
说完头也不回迈着他大长腿出去。
谢娆胸口起伏,重重合上书。
等了两分钟,他回来,一副若无其事模样。
女孩再也忍不住,“唰”地站起来,恶狠狠说:“宁岁云你太坏了!我再也不给你补习了!”
然后拿着她书包气冲冲出门。
险些被撞上的老板杨哥纳闷,来到收银台前,“咱们网吧还有小姑娘来呢?”
宁岁云双手重新插进口袋,视线从窗外那个倔强纤细背影上收回,声音淡淡:“不是,同学。”
杨哥用一种过来人的语气调笑,“喜欢的女同学?”
宁岁云直接否认。
杨哥啧啧几声:“看起来挺乖。”
......
本来也没有什么约定,谢娆后来没再给他补过习。
期中考试结束后又要调整座位,老徐来问她要不要换个位置,谢娆一犹豫,还是没换。
就这么“和平”共处又半个学期,宁岁云也睡了半个学期,谢娆始终保持班级一二名,丝毫没被影响。
期末考试结束,陈乐乐邀请谢娆参加她的生日party,谢娆回家换下校服才过去。
聚会地址是个酒吧,门口站着三三两两抽烟的社会青年,谢娆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很是陌生。
她站在门口有些犹豫,要不跟乐乐说一声,礼物改天再给她好了,她不是不能进去,只是她一不会喝酒二不会玩他们那些游戏,也不会说话哄人,进去一点意义没有。
那几个青年眼色频频望来,谢娆已经心生怯意,脚步往后退。
退两步,撞上个人,她赶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可一回头,看见几乎每天都能看见的那张脸。
他没穿校服,身上一件纯黑冲锋衣,拉链拉到顶,眼神散漫不羁,不太正经。
四个月的同桌,再陌生也陌生不到哪里去,宁岁云掀眸看看那群人,最后才看她,嗓音里含着丝责怪,“你来这干嘛?”
谢娆不清楚他干嘛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也没时间多想,“陈乐乐生日。”
他低哼,“一个中学生,过生日来什么酒吧。”
谢娆终于意识到他话里不满,她又觉得好笑,你自己不也是中学生?
她问:“陈乐乐也邀请你了?”
“没有。”他看向她手里礼物,“回去吧,礼我帮你送。”
“那怎么行。”进不进去另说,礼物她肯定要自己送的。
宁岁云嘴角一勾,插着兜往里去了。
谢娆一急,又左右看看,赶紧跟着进去。
酒吧内部跟她在电视上看见的差不多,乱七八糟什么人都有,灯光开了跟没开似的,音乐声快把耳膜震破。
谢娆不敢乱走,紧紧跟着宁岁云。
这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好歹同桌一场,他总不会害自己吧?
他似乎对这很熟,轻车熟路来到吧台,跟酒保说了几句什么,酒保往角落一指,俩人望去,看见陈乐乐一群人。
谢娆准备过去,想起什么,“你去哪?”
宁岁云从口袋里摸出烟,给了她个少管闲事的眼神。
谢娆:“......”
陈乐乐这一桌除了同学还有两三个成年人,大家性格都爽朗,气氛轻松。
谢娆看一圈白天还穿着校服的同学,现在都往成熟里打扮,根本看不出十六七岁年纪。
未成年人不得进入这种营业性场所,但是门口未设置明显标志,刚才她跟着宁岁云进来一路并没有工作人员阻拦。
谢娆把礼物递给陈乐乐后已经心生退意。
陈乐乐看出她的不自在,过来安慰:“没事的,现在时间还早,我们坐会就走。”
谢娆笑笑:“乐乐,祝你生日快乐,你们玩吧,我得回去了。”
“别嘛。”陈乐乐挽留,“十分钟,再坐十分钟,好不好?”
谢娆无奈,只能答应下来。
她插不进他们话题,也不想参与他们游戏,安安静静坐在一边。
坐着坐着视线开始在昏暗环境里搜寻某个人影。
隔了两桌,宁岁云侧身对她,低着头看手机,看起来有些百无聊赖。
不过他那边看着全是不好惹的社会人,都是男的,个个凶悍。
有个男人给他递了杯酒,他仰首一口干完。
放下酒杯时蓦然朝她这个方向看来,谢娆立即低头,假装无事发生。
十分钟一到,谢娆准备走,陈乐乐觉得她有点扫兴,但也不好多留,“那你回去吧,到家后给我发消息。”
“嗯。”
他们游戏玩得正欢乐,谢娆用不着多打招呼,直接离开。
她年纪小,又长了张人畜无害的脸,现在犹如羊入虎口,刚走到吧台位置,有人过来搭讪,“妹妹,走了?”
谢娆没搭话,这男的却不依不饶,“怕什么,哥哥又不害你。”
她绕过他继续往外走。
门口进入酒吧有五六米一段走廊,灯光同样幽暗,谢娆察觉身后有人,料想应该是先前那人,脚步加快。
快到门口,手腕忽然被拉住,谢娆吓一跳,用包做武器,直接往后抡,“啊!!!”
预料到的还击并未到来,只听到一声低吼,“我他妈,谢娆你有病吧。”
谢娆吓得闭紧的眼睁开一条缝,看见宁岁云,以及他脸上像被利器割破的一道痕迹,眼下正汩汩冒出血珠。
她慌了,话语零碎,“怎么是你,你没事吧?”
宁岁云指腹摸摸脸颊,“艹”一声,往外走。
酒吧不远有家便利店,他进去拿了创口贴和碘酒,结账时安静跟在他身后的人抢着结了帐。
宁岁云没拦,瞥她一眼,走到便利店外花圃边坐下,准备简单处理伤口。
谢娆站在他跟前,底气全无说:“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会不会破伤风啊......”
“闭嘴。”
“......”谢娆乖乖闭嘴。
伤在脸上,这里没有镜子,他看不清位置,沾了碘酒的棉签找不准伤口。
谢娆小心说:“我来吧。”
他抬眼,不让她闭嘴了。
到底是她伤的人,谢娆大着胆子直接拿过棉签,弯着腰给他擦伤口周围。
可能力度没把握好,他“嘶”了声,谢娆立即松开,“对不起,我轻点。”
少女贴得近,身上气息绵软,呼吸几乎喷在他脸上,宁岁云撇过头,只给她受伤的那半边脸。
不算什么大伤,简单消完毒再贴上创口贴就行。
他一分钟能干完的事,她小心翼翼磨磨蹭蹭做了五分钟。
贴好创口贴,谢娆还站在跟前,嗓音软着,“疼吗?”
宁岁云没回答。
“对不起,我以为那是......我不知道是你。”
宁岁云觉得有点烦,“行了,没怪你。”
“噢。”小女孩一脸愧疚,“你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吧,行吗?”
还没应,她已经四处张望,“这里好像离张妈面馆不远,张妈面馆你吃过吗?很好吃的,我妈妈不想做饭都带我去那吃。”
宁岁云看她,看得女孩害羞转过身,往前走,“走吧。”
这次换成他跟着她。
她熟练点好两碗牛肉面,一坐下来,再次道歉:“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我气了。”
“我没生气。”
“可是你脸好臭......”
“......”
早过了饭点,面馆没什么人,这会儿俩人相对而坐,皆感觉到尴尬,谢娆找话题说:“刚刚在酒吧里,那些人是你朋友吗?”
“不算。”
“那你怎么和他们在一起?”
“你问这么多干嘛?”
谢娆嘟嘟嘴,“我看他们不像好人,你还是个高中生呢,会被带坏的。”
对面人轻轻笑了声,眼睑下垂,看不清神色。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跟他们待一起待久了也会变成那样,我觉得你人挺好的,也很聪明,你要是好好学习......”谢娆猛然察觉自己说多,“算了,你当我多嘴吧。”
宁岁云觉得好笑,咂摸着这几句话,“我人挺好的?哪里好?”
“......”谢娆一下失语,想了几秒,“你刚刚不是还救我了吗?”
男生低沉笑,“没救你,那人没跟上来。”
女孩脸一下红透,吱吱唔唔说不上话了。
老板上面,谢娆得以喘口气,揭过这令人难堪的话题。
后半段她闭嘴不言,他又不是小孩自己在做什么自己清楚,她才不想管他呢。
两个人晚饭都没吃,最后两碗牛肉面都只剩汤底。
谢娆摸着肚子,笑容又回来,不怕他了,“好吃吧?面有嚼劲,汤好喝,肉也软烂。”
他应一声,退开椅子要走。
走到门口回头问:“你怎么回去?”
“这里离我家不远,我走路回。”谢娆指了指条幽暗小巷,“从这穿过去,十分钟就到了。”
“嗯。”他抬脚往小巷去。
谢娆拎包跟上,和他并肩,“你要送我吗?”
“不送,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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