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次记录

莫导叫魏进礼过去,是因为对方才拍的郑晓受伤包扎的那场戏不太满意。

他回看后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于是和总编剧陈随风一合计,把魏进礼叫过来商讨一番,最后打算按照三人商讨的结果再拍几个不同的版本出来。

这一拍就用了不少时间,沈中夏的戏份于是就往后推迟到了下午。

沈中夏对此倒是十分乐意,在酒店放纵这么多天,他之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儿拍戏的感觉如今已经没剩多少了。

拖延出来的时间正好给他拿来临时抱佛脚。

抱着剧本狂补一番,吃完午饭再休息片刻,下午第一场戏就是沈中夏的。

这场戏用的是外景,一条破旧不堪满是年代感的小巷。

在望水镇这个封闭落后位置偏远的小镇上,不合群的人多少会让一些人看不顺眼,从而当做出气的对象。

这天,做完工的多金在回家的路上被镇上的小混混围住,他们满含恶意的说出难听的话,见被羞辱的人还是那幅索然无味的木头模样,没得到想要反应的他们便动了手。

拳头腿脚如雨点般落到多金身上,让昨晚刚挨过王丰拳脚正挨着饿的多金眼前开始恍惚,就在多金以为自己要被这些人打死时,经过的郑晓出手救了他。

这是继楼梯间初遇后,郑晓和多金第一次产生交集。

在这一次出手相救之后,郑晓逐渐了解到这个孩子的悲惨遭遇,带着怜惜和拉他一把的想法对其多次伸出援手;多金也在郑晓一次又一次的帮助中感受到对方纯粹的善意,慢慢对其敞开心扉。

开拍前,莫导按照先前的惯例将沈中夏叫到一旁进行讲戏。

之后是走戏,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后开始第一次拍摄。

没什么人的午后,忙完活的多金从巷口慢慢拖沓进来,他的背好似永远挺不直一般弯着,脑袋低垂,过长的发丝遮挡住大半张脸,浑身上下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一群半大不小的青少年聚集在巷子中央挨个分发土烟,其中面对着巷口的那位看到逐渐走近的人,用手肘撞了下身旁的两人。

一番眼神交流后,这五个青少年站直身子朝多金晃过去,将他围在中间。

他们五个人中最先看到多金的那人嬉笑道,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一股子浓浓的方言味,“哟,这不是多金吗?你家今年金子有多吗?”

这话一出,其他四个人瞬间爆发出刺耳的笑声。

“多什么多啊?他爹还欠不少呢。”

“真的假的,哎,多金,你娘不是能赚钱得很吗?你让她多给人洗点碗洗点衣服啊。”

“你也去帮你娘洗,赚钱呢。”

“一家子穷酸样,你哑巴了吗?怎么不说话?!啊!”

......

被羞辱的人低垂着头,一幅事不关己的半死不活模样,衬得这些人浑似自导自演的小丑。

又一番讥讽话语过后,他们中终于有人按耐不住的动起手来,“妈的,给你脸还不要脸起来了,哥几个和你说话你就这态度,找抽是不是?!”

一边说,一边推搡着多金的肩膀。

根本不是人对手的多金被他这一推,直接一个趔趄摔倒在墙根处,手掌狠狠擦在地面的砂石上,一股尖锐的疼痛伴随着麻木的感觉涌上来。

下一瞬,密密麻麻的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多金倒在地上紧紧蜷缩在一起,两只手臂牢牢地护在头上。

身上昨晚被王丰打出来的伤还在疼,再加上此刻挨打的疼痛,两者叠加起来的强烈疼痛感让多金渐渐产生眩晕的感觉。

不管是身体还是神经都充斥着不间断的痛苦,多金咬着牙闭眼,觉得自己今天也许要死在这里了。

会有人为他的死感到难过吗?妈会不会后悔没听他的话带他走?他好不甘啊......

这一大段拍完,距离沈中夏最近的一个群演迅速伸手将人扶起,“没打疼吧?”

其他人紧跟着开口问候。

“一点都不疼。”沈中夏借力站了起来,“哥你们打得特别好,我真的一点都不疼。”

说完,他又心有余悸道,“不过刚开始确实有被你们的阵仗吓到,哥你们演得太逼真了。”

沈中夏戏份少,没安排戏份的时间,他基本都和魏进礼待在一起,如果魏进礼有戏要拍,他要么待在一旁认真观摩,要么同于飞和剧组的人、群演等聚在一起聊各种八卦。

沈中夏性子好也长得好,一口一个哥姐的,笑得还十分灿烂,特招人稀罕,久而久之,剧组里的人对他的印象都十分的好,无论是熟悉的还是不熟悉的。

他们还想对沈中夏再关心几句,便听看完回放的莫导举着大喇叭在那喊,“我们再来一遍,混混的眼神再凶一点狠一点,沈中夏最后的情绪给的稍微再大一点点。”

六人表示明白,补完妆开始第二次拍摄。

莫导看完这次的回放后没再说什么,让他们过了。

之后,沈中夏被带去化挨打过后的特效妆,莫导他们则先拍郑晓在这个巷子里的相关剧情。

等他这边化好妆,莫导那边的拍摄也正好结束。

看了下沈中夏此时的模样,莫导还挺满意,确认场地及站位无误后马上让他们走戏、开拍。

不知被打了多久,那一阵眩晕过后,多金的眼前一阵又一阵的开始发黑,他的嘴里控制不住地发出细弱的闷哼声。

听到声音的混混们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他们一个接一个地停了手。

“妈的,这时候不在爷爷面前装了?没想到你这个怪物还会怕疼呢,天天要死不活的,看着都烦。”说话者似乎是这群混混里地位最高的,刚从兜里摸出一支土烟,便有人划亮火柴递过去将土烟点燃,他慢悠悠吸了一口,又抬脚朝地上的多金踹去。

其他混混见此,立马嘻嘻哈哈的效仿起来。

等人挨个踹完了,地位最高的那位又道,“今个是爷爷心情好,才愿意教教你怎么做人,你乖乖把你身上的钱拿出来当学费,再说几句好听的,我们就让你滚,怎么样?”

如先前那般,多金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这番话如石子投入大海,激不起半分波澜。

这让那混混头子生出满腔怒火,他啐了口唾沫,抬脚朝人狠狠踹去。

这一脚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然而,这一脚没有如预期一样落到地上的多金身上,有人从身后狠狠拽了混混头子一把,重心不稳的混混头子直接一屁股摔倒在地。

“妈的,哪个狗日的偷袭你爷爷我?!我非要弄死你不可!”这一摔够狠,屁股连带尾椎骨都疼起来,不过比起这,丢脸才是最主要的。

混混头子龇牙咧嘴的捂着屁股站起来,疼痛让他难以站直,只能被人一左一右架着转身去看身后那位作死的。

看到身后人长相的那一刻,混混头子嚣张的气焰顿时不复存在。

前段时间他们几个刚被这人揍过,还揍得特别惨。

其他四个明显也认出这人是谁,一时全都瑟缩起来,恨不得原地遁走。

混混头子暗暗骂了一句脏话,同样不想再经历一番毒打。

他对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五人逃也似的从这里离开。

看着那群人的身影从巷口消失,郑晓收回目光,看向地面上蜷缩在一起的男孩。

曾经的职业和这些年里的经历让郑晓练就了极强的侦查、观察能力和记忆力,方才远远一瞥,他就认出中间那个被打的人在前几天见过,当时灯光太暗,并不能将人看的十分真切,现下在白日里再遇见这人,他脑海里产生的第一个想法是,这孩子实在是太瘦了,单衣下,脊背单薄瘦削,骨头清晰凸显出来,四肢细骨伶仃的,感觉一掰就断。

郑晓看的于心不忍,走到人旁边蹲下身子。

“还好吗?身上有没有感觉到哪里不对劲的?”

低沉和缓的话语如清泉一般流过干涸的荒地,多金手指动了动,他并没有完全失去意识,方才这人和混混们的对话他全收入耳中,他知道,是这人帮他赶走了那些混混。

眼前视线逐渐清晰,多金抬眼,看清了这人的长相。

是前些天楼梯里见到的那个人……

“咔!”莫导从监视器后探出头,“多金的眼神不太对,你才第二次见他,用得着这么有感情。”

沈中夏不服,他反驳,“虽然才第二次见面,但不管怎么说,郑晓也是多金的救命恩人了吧?我看人的眼神带着些感激不对吗?”

“你那是一点?!”莫导的眉头皱得都要夹死一只苍蝇,他冷笑,“不知道的以为我在拍什么救命之恩当以身相报的剧情呢!”

沈中夏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他抿唇,被发丝遮挡住的耳根子微微发红。

莫导重新在监视器后坐下,说道,“从郑晓蹲下身那段开始。”

化妆师上前整理妆容,摄影师调整机位,一时间,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动了起来。

魏进礼轻轻拍了下沈中夏的肩膀,沈中夏冲他笑了一下,乖乖按照之前的动作躺回到地上。

这次莫导没有叫停,沈中夏和魏进礼继续按照剧本往下演。

多金小声而僵硬的道谢后,踉跄着就要起身离开,郑晓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模样,不由分说地伸手将人扶住,一路送了回去。

再往后的剧情他们之前已经拍过了,郑晓将多金送到门口才发现这小孩没有钥匙且家中无人,纠结一番后,郑晓还是决定将多金先带回他那上药,也就是在上药时,郑晓看见多金身上的伤痕,知道这个小孩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好。

上完药,他给多金煮了碗面,也慢慢对其关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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