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家,达维庄园。
纪宗政重回联邦檀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望了独居的纪父纪维仁,纪父纪母多年前离婚,离婚同年,纪父从联邦首相的位置上退了下来,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当年在贵族圈子里引发不少讨论。
表面上风平浪静,但不少贵族都知道,这两人婚姻的破裂是因为纪母——那个出身高贵,因父母之命嫁给纪父的女人,她出轨了。
出轨的还是一个奴隶,一个达维庄园的马奴。
时至今日,纪宗政都还记得当时得知母亲背叛家庭时的崩溃,他如遭雷击电打,恨意在心里慢慢升腾,最终化为了一根难以拔除的刺,他视其为耻辱,并厌恶上了奴隶——那群“不可接触者”。
如果不是他们,他的母亲不会抛夫弃子,他更不会沦为联邦贵族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也正因此,纪宗政掌权当天便立下了达维庄园禁奴的规定,从此这座整个联邦最至高无上的庄园彻底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外面都流传着,从那以后,庄园里伺候的佣人全是签订合同的平民,不再有任何奴隶。
许多知道内情或去过庄园的贵族却知道,这不是谣传,这是事实。
纪宗政就是那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他甚至曾想过,他或许会一直恨下去,恨一辈子,这种恨更是迁怒过……不,不是迁怒,纪宗政不知怎么又想起了农场里那个水性杨花的奴隶,闻恩。
纪宗政闭了闭眼,让思绪回归,强迫自己忘掉那段日子,那段耻辱的日子。
……
“父亲!”
纪宗政推门而入,只见一个温润却略感虚弱的中年男人卧在床上,像是早知道纪宗政会在这时候回来,他投去欣慰的目光:“回来了。”
男人和纪宗政眉眼有三分像,正是纪父纪维仁。
有佣人将纪父扶起身靠坐在床头,纪父自豪地上下打量纪宗政,口中连连道好,问:“这一个月怎么样?”
“一切顺利,右司令在三天前被捕,现在已经关进了联邦第一监狱。”父子俩许久未见,纪宗政不敢隐瞒,一桩桩道:“辰洲办事,父亲您还信不过吗?”
“那就好,顺利就好。”纪父拍了拍纪宗政的肩,话锋一转:“但父亲还是要批评你,无论做什么事,都再也不要拿自己做诱饵了,万事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知道吗?”
“你是联邦首相,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别再让我担心了。”
纪宗政受教,颔首:“父亲放心,以后不会了。”
提到以身入局,这事倒是要从纪宗政被刺杀讲起——年初,在处理与邻联邦的一个重大外交问题上,纪宗政与祖父纪年堂政见相左,闹了矛盾。
纪宗政虽早已是联邦首相,但纪年堂却并未完全放权,常在背后左右纪宗政的决定,甚至可以说是逼迫纪宗政听令于自己。
但纪宗政又哪是那么好操控的?
他自上位的那日起便铁血强硬,将权力从纪年堂的手中一点点夺回,这次更甚,纪宗政不顾纪年堂的警告,直接将纪年堂委派的外交官远调,惹怒了纪年堂。
而对纪年堂而言,纪宗政作为他越过儿子亲手扶持起来的下一代继承人,他当然无法接受自己的长孙违背自己的旨意,于是想出了刺杀一计——并非要夺去纪宗政的性命,而是想恐吓、威胁纪宗政。
纪年堂想让纪宗政知道,无论是权力还是他的命,抑或是这广袤无垠的联邦,究竟掌握在谁手里。
可让纪年堂没想到的是,纪宗政竟然会直接将计就计,在一场“假刺杀”后策划一场“真失踪”,并提前委派陆军左司令唐辰洲以寻找联邦首相、抓拿刺客为由,直接扣押刺杀事件背后的推手右司令林坚。
林坚是纪年堂的人,自然顺理成章成了纪年堂的替罪羊。
也正是从林坚被关进监狱开始,原本只是准备警告纪宗政一番的纪年堂才彻底恍然大悟,自己这个孙子,是真的翅膀硬了。
……
“您身体最近怎么样?”
纪宗政的思绪回到当下,关切问。
“老样子。”纪父将被子掀开,揉捏了一番早已肌肉萎缩的腿,“医生说恐怕以后只会越来越糟糕。”顿了顿,又喟叹:“好在这病没遗传到你身上,你母亲她……”
却被纪宗政出声冷淡打断:“您不要气馁,平时该做的康复训练不能停,我会给您想办法的。”
纪家人都有隐疾,纪年堂微微跛脚,日常行走需要拄拐,到纪父这一代则更为严重,纪父自出生起就没下过床,腿部肌肉萎缩严重,而纪母则是皮肤对紫外线过敏,一辈子活得不人不鬼,只在晚上出行。
这些所谓的隐疾,其实换个说法就是近亲结婚导致的基因病——没错,纪家世代都有近亲婚配的传统,老爷子纪年堂更是血统论的坚定拥护者。
所以这些年纪宗政和老爷子闹得不愉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纪年堂喜欢往他枕边塞人,且全是近亲纪家女,但纪宗政却早已对血统论深恶痛绝——他表面看上去与常人无异,就连纪家男丁每人都逃不过的腿疾也没遗传半分,出生时甚至让整个纪家称道“奇子,今后必成大器。”
可只有纪宗政自己知道,他看似正常的下半身其实早已千疮百孔,甚至他的病要比所有人都更为不堪——他,纪宗政,堂堂联邦首相,被近亲结婚导致的基因病所害,是一个先天无法正常勃.起的男人。
多么可憎可恶的隐疾。
所以纪宗政对近亲婚配恨之入骨,他是绝不会妥协的,更不要说纪年堂将那些纪家女塞给他,除了想维持纪家的血统纯正外,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她们都是纪年堂培养出来,想要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
……
纪宗政探望完纪父后首先回了檀宫。
没多久,唐辰洲带着人过来了。男人的笑声爽朗,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纪宗政已经很久没见自己这好兄弟兼政坛上的合作伙伴了,也笑着起身迎接。
“辰洲!”
“宗政!总算回来了你!”唐辰洲因要审讯林坚没空去农场接人,今天才是两人见的第一面,他上下端详:“怎么样?还好吧?”
“一切都好。”纪宗政也问:“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纪年堂没为难你吧?”
唐辰洲哈哈笑起来:“你家老爷子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林坚下狱的当天就气势汹汹地杀过来了,好在我们名正言顺,他敢暗地里做刺杀你的事,再如何气不过,这一刀都得闷声忍了。”
纪宗政牵了牵唇角,点头:“那就好。”
两人又聊了会儿正事,唐辰洲想起什么,道:“对了,我从邻联邦带回一个医生,名气大得很,听说专门治疗隐疾……”唐辰洲隐去了后面的话,但两人都知道是在说什么。
唐辰洲蹙眉,知道这是纪宗政的心病,正色问:“要看看吗?”
整个联邦,唐辰洲是唯一知道纪宗政先天患病的人,就连纪父和纪老爷子都对这件事不知情。纪宗政瞒着纪父是不想让他担心,而之所以会瞒着纪年堂则是因为——他对纪年堂太了解不过了,对于一个血统论者而言,无法生育后代简直是难以忽视的重大缺陷,这恐怕要比下半身瘫痪还要更为严重。
如果纪年堂知道他患有这种病,不用怀疑,他一定在出生时就被放弃了,更不要说在纪年堂的帮助下走上联邦首相的高位,简直痴心妄想。
可今非昔比,早年或许还需要仰仗纪年堂,而现在,纪宗政已经不怕了。
更何况……纪宗政再次想到了闻恩,那个屡次引诱他的奴隶,他心道,更何况,这世上也不是没有能治疗的药物,那个奴隶身上不就有吗?
只是纪宗政仍然很好奇,闻恩究竟是谁的人,一个自小农场长大的奴隶,是不可能得到连纪家都研制不出的药物的。
“不用了。”
纪宗政摇头,正思考要不要将农场发生的事道出,结果唐辰洲可能是误会了他的沉默是对治病的消极,语重心长道:“宗政,我知道你或许并不在乎组建家庭,也不在乎身边有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你想建设联邦,你有更远大的目标,我都能理解。”
“可你和纪年堂斗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占了上风,难道你想百年之后这一切又再次落进他手里吗?你舍得吗?”
“没女人可以,不结婚更是正常,但你必须要有孩子。”这些都是唐辰洲的肺腑之言,作为掌握着联邦数不尽金钱与权势的贵族来说,婚姻的确可有可无,大多结了婚的贵族也不会洁身自好,情妇、男奴、女奴,贵族们怎么好玩怎么来,唐辰洲本人就是这样的例子。
但孩子却不能没有。
他继续道:“不用我多说,我相信你懂我的意思,不然你也不会去联邦福利院领养孩子了,不是吗?”
的确,早在两年前,纪宗政便以唐辰洲的名义领养过五个孩子,虽然对外只宣称是培养暗卫,但唐辰洲再清楚不过,那五个孩子各个都是好苗子,纪宗政找来是作为继承人培养的。
可再好苗子又怎样,没有任何感情,又怎么知道长大后会不会被策反,没有血缘在其中做纽带,一切都是未知。
唐辰洲正担忧着,却突然听到纪宗政说:“你误会了。”
“怎么?”唐辰洲疑惑地望过去。
只见纪宗政捏了捏额角,终是道:“辰洲,我可能已经找到能治病的药了。”
“找到了?”唐辰洲震惊不已,“在哪儿找到的?联邦还有这样的名医?我们以前怎么没……”
“不是。”纪宗政顿了顿,打断,漆黑的瞳仁中有难辨的情绪:“潜伏在农场的这一个月,我收用了一个奴隶。”
“什么!?奴隶?!”
“你收用了奴隶!?”唐辰洲瞪大了眼,惊讶万分,懵了似的一掌拍在自己额头:“我没听错吧?还是你弄错了?宗政,你再说一遍,你做了什么?”
“我说,”纪宗政见唐辰洲这幅样子,也觉得自己当初一定是昏头了:“农场里一个男奴身上总是有股异香,我闻到后身下竟然……恢复了正常。”
纪宗政眉头越蹙越紧,“我怀疑他对我下药了,后来有一次情况危急,他又对我下药,我便顺水推舟收用了他。”
说来也荒唐,他纪宗政,联邦万人之上的贵族,世人眼中权势滔天、男男女女趋之若鹜的统治者,竟然年逾三十才经历自己的第一次,且还是和一个低贱的男奴,在一个肮脏腥臭的羊圈里,以出演活春宫的方式。
简直难以置信。
后来回想,纪宗政自己都觉得是在做梦。
“这……”一时间唐辰洲惊得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响才讷讷道:“可他是个男的啊!”想到什么,又一拍脑袋:“不对!这不是关键,有药就行!药才是最关键的!”
等到时候拿到药,纪宗政彻底恢复正常,便一切都不是问题了,他又不是要靠那男奴生孩子,更何况男奴也生不出孩子。
另找他人就行。
唐辰洲当下便做了决定:“宗政,你放心交给我,我马上就出发,去给你将那奴隶带回来,连同他手中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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