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夜摊子很小,就一辆小吃车,两张凳子,堂食可以围着麻辣烫锅炉边上吃。
满满当当的各式食材浸泡在底汤里,汤汁清透,飘着浓郁香气,蹭亮的不锈钢台面上没有半点溢出来的汤汁。
陈真心拉开凳子坐下,因为座位太有限,林植松忧心打扰到人做生意也不好意思跟着坐下去,只好说:“我去边上等你。”
“你真不吃啊?”
林植松点头:“嗯。”
陈真心太佩服美食当前能说不吃就不吃的人了。她也有过下定决心减肥时候,可当室友们提着香气四溢的外卖回来时,她又会很没骨气地乞求她们“让我吃一口吧,就一口。”
她心想,自己要是有林植松这定力,减肥大计早就取得圆满成功。
老板娘和气笑说:“没事,你坐吧。”她给了陈真心一个小盆,里面装着酸豆角萝卜和辣椒,然后又开始忙活自己的事去了。
陈真心挑了些丸子菌菇装进碗里,把蘸料拌均匀后正要吃,就听见林植松冷不丁地说:“麻辣烫起源于四川,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口味和特色……听老板娘说口音好像是江西人。”
陈真心看了林植松几秒,突然佩服自己竟然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赣式omakase,行了吧?”
林植松微挑眉,“你说得对。”
陈真心懒得理他,她今晚的胃口非常好,吃了一茬接一茬,根本停不下来。
看别人越吃越香,林植松渐渐也生出一种饥饿的假象。
他揉揉额角,夹在明明不饿,但不吃又很难受的夹缝里,林植松知道这种情况下勉强进食,他会吐出来的。
好不容易等她吃完,林植松如临大赦,松了口气。陈真心买完单并没有直接走,反而走进一旁的便利店拿了两瓶冰汽水出来。
陈真心把汽水怼到林植松面前,“喝完再走。”
她手里拿的是现在很少见的玻璃瓶汽水,林植松迟钝了一会儿才接下。两个人就在店门口的长板凳坐着,沉默无言地仰头看看天,低头喝喝汽水。
天上的星星闪烁,听惯了田地里的蛙虫开会,这里的安静反而让人不适应。
林植松刚换了只手拿汽水,就听见陈真心说:“手让我摸一下。”
她的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一般,林植松微诧:“什么?”
陈真心啧一声说:“手。”
“哦,你等下。”林植松从口袋里翻找着纸巾,准备擦干被水汽沁湿的手心。
陈真心受不了他这么磨叽,直接抓过手,指尖顺势搭在他脉搏上。
林植松的心情有些古怪,原来是这样的“摸”一下?
他还没找到古怪的来源,陈真心就忽然凑近来,林植松被她吓了下神情僵硬。几秒时间似乎被拉得格外漫长,最后才听到她问:“怕冷吗?”
“夜里是有些冷。”
“是不是食欲减退,还觉得倦怠乏力?”
“是有些。”
“有没有胸闷心慌?”
“偶尔。”
“神形倦怠,提不起劲……”根据摸出来的脉象陈真心有自己的初步判断,“肾阳不足……”
林植松听完眉头一皱,见她慢慢抬起手指一急又把她的手重新压在自己腕上,“要不你再摸摸?”
虽然他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关乎肾的病名总归不太好听。况且,他也没听陈景生提过什么肾方面不好的问题。也不是怀疑陈真心,就是想让她别这么草率。
陈真心看着自己被他掌心压住的手,目光缓缓上移,又见到他脸色沉重眼神较真忍不住笑了,“你先放开。”
林植松不放,“陈真心,别这么草率啊。”
“是是是,你先放开,然后把左手拿过来。”
林植松秒速松手,不自然地摸了摸灼热的颈后。他悄悄瞥了一眼陈真心,见她笑眯眯地盯着自己,尴尬地眼一闭把左手递过去。
陈真心越琢磨眉头皱得越深。林植松见她许久也不吱声,渐渐有些紧张。
脉弦,脉细。阳气不足,肝郁,肾阳虚,脾胃虚,中焦不通。左关脉主肝,右关脉主脾,长期熬夜的人肝脉紧,脾脉软,阴阳失衡。
“你年纪轻轻脉搏很弱耶。”陈真心收回手,“心神失养,肝气郁结,你是睡得晚还是失眠?”
余温还残留皮肤,林植松不自然地把手揣兜里,“算睡眠质量不好,多梦。”
“哦。”多少预料到了,陈真心喝了口汽水,回答得挺不上心。
林植松又说:“我长期做清醒梦,还有梦中梦。”
这话果然勾起陈真心的好奇,“清醒梦?”
林植松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无力感:“嗯,我常常会在梦里发现自己是做梦。”
“你怎么发现的?那你是不是会控梦?”陈真心很好奇,梦这东西不都是醒了就结束的吗?假如在梦中意识觉醒,那梦境是不是可以随意操控?
“怎么发现的?”林植松回想了每次发现梦境的关键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在突然的某个细节觉得不对,然后就发现了。”
“……”这也太不精彩了,陈真心听完表情有些无语。
林植松又认真想了想,拿出最近的一个梦境分享:“我前天做了个梦,一个很普通的梦,梦里我在房间里看电影,然后手机响了。我习惯把手机调静音,就这个细节,我当时就知道我是在梦里。”
陈真心觉得他真神奇,“你意识也太强了吧?然后呢,是不是就可以开始控制梦境的走向了?”
林植松耸肩,“没有,我不会控梦。应该说我尝试过,但没有权限。”
陈真心眨了眨眼。
“还是以那个梦为例,当我发现是梦,我在房间里呆了很久很久,还没有要醒的迹象,然后我尝试打开房门走出去,房门以外的世界是一片黑暗,没有人没有其他场景没有声音,像个黑洞。”
“还有一次,我是在繁华的街上意识清醒,如果梦境是平行世界,我想知道这个世界是什么模样,所以我就不断地往前跑,往前跑。但场面一直不变,就像卡bug的游戏,没有通关的权限,永远被锁在那个场景里。”
陈真心追问:“然后呢?”
“然后?”林植松轻笑,“只能在原地等到梦醒,无法强制清醒,只能等。有时我觉得那个过程有一世纪那么长,很煎熬。”
陈真心有些可怜他,“那不跟坐牢一样?”
“嗯。有时候我以为是醒了,然后发现其实没有,我还在第二层梦里面,这就是梦中梦。每一次醒来发现是梦又等着清醒,再发现还是在梦里,不断循环。”说到这,林植松已经变成苦笑。
这是一种恶性循环,梦无法干预,所以他睡眠不好易多梦,多梦睡眠又怎么能改善?
陈真心挠了挠头,“我爷爷的药方不管用吗?”
林植松说:“有改善。”
客套话,那就是不管用。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安静了一路没再说话,好像能聊的话题都在刚刚全部耗尽。到家的时候,陈真心才挤出一句“晚安”,林植松点头,就各回各的房间。
林植松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陈真心依旧站在楼梯前没走,还同他挥了挥手。
光线虽然不明亮,但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的眼神里比白天多了一丝同情。
第二天,林植松还是早早就醒了,照旧带黄栀子出门遛弯,看日出而作的村民们忙碌。
二楼窗前。
陈真心支在窗边看着他出门,才穿着拖鞋走下楼,她问正在院子里刷牙的陈景生:“爷爷,林植松他……”
“是不是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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