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血蚕

希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别的神色,狗头少年便微微讶异的嗯了一声,“原来,你不是为了看我的容颜才给我桂花糕的啊。”

希华:“……不是。”

真的只是为了报答那两个馒头。

“我懂了,这算是馒头的回礼?然后,你我二人就两不相欠了对吧。”

少年看了看手帕里边的桂花糕,“不过,你用桂花糕抵了我的馒头,又要用什么去抵桂花糕?”

希华:“……”

希华觉得,自己是遇见了一个话痨。

她又回到甲板上,眺望着大海。

微微咸湿的空气伴着海风吹拂在人的脸上,有些清凉。

那个好心赠予她桂花糕的妇人也在甲板上,独自看着大海,目光中似有泪光闪烁。

她看见希华,抹了抹眼睛里的眼泪,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是你啊,给你的桂花糕你吃了么,好吃么。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一看见你就看见我的女儿,她也有你这么大,这次,我就是去看她的……”

希华轻轻道:“吃了,很好吃。”

妇人在给她桂花糕的时候絮絮了不少话,下一座岛,海神岛,就是她的家乡,她孤身一人离开岛做工,每年只在这个时候返回,她带了许多糕点布料给自己的女儿。

这艘船行了这几天,要落在海神岛上补充淡水等物资,有一日的停靠期。

此岛过后,短时期内不会再有能补充物资的岛屿,下一个停靠的岛屿就是玄都城了。

所以,船上的人都会短暂的在海神岛上歇脚,或者寻欢作乐,或者购买一些物资。

船底的龙蛇之影正在夭矫游动。

只是小妖怪。

独自在房间里的紫衣少年心想真是一群不入流的小妖怪,指尖微微一动,却从袖子里拿出一卷红线,仔细一看,红线在空气中泛着流动的红玉一样的光泽。

若有识相者,才能一眼看出,这种丝线是由血蚕丝制作而成。

普通的蚕会在一年的时间内孵化、成虫、化茧、为蛾、□□、死去。

这种血蚕却可以活几十年。

十年为铜蚕,二十年为银蚕,三十年为金蚕,四十年为雪蚕,五十年才能化作血蚕,只有血蚕吐出的丝线才是血色的,坚韧非常,金玉之刃不能断,烈火烹油不能烧。

也有人说这种蚕十年一结茧,如果人不加以制止,它会在结茧之后便羽化为蛾,然后□□产卵死去。

只有一次次的困阻它结茧,它的身体才会缓慢的蜕皮,呈现出不同的色泽。

才会在第一个十年吐出铜丝,第二个十年吐出银丝……

在第五个十年吐出这种血色的丝线。

有人说血蚕最后的丝线是用它的心血凝结而成的,就好像最极致的燕窝是血燕窝一般,只有一次次捣毁燕子的巢穴,燕子才会在最后选择用自己的唾液做巢,以至于唾液都带上血丝,最终呕血而亡。

血蚕也有这样的传闻。

血色的丝线结茧之后,即使不将蚕蛹放入滚水抽出丝线,它也是没办法羽化的,它的生命结束在结茧的那一刻。

所以也有人说这血色的丝线其实是它的精魂所结。

也许是传言,也许是真实,谁知道呢?

传闻可能是假的,价格却做不了假,燕无歇拿出来的这一卷血蚕丝,价逾千金。

很难想象这样的一个怀揣“千金”的少年,居然如此清贫的在船上度日,在充当妖饵的同时还肩负着斩杀妖怪的重任。

“有妖气啊。”

他这么喃喃着,将锋利的蚕丝缠在自己的手上,断金削玉的蚕丝温顺的蛰伏在他的手指上,衬得他的手玉一般的白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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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夜晚总是滋生不详。

大多数妖鬼都在黑夜中出没,借着夜晚的阴气、黑夜的隐蔽隐秘的活动。

所以也有古人说,白天是人的天下,夜晚则是这些妖鬼的天下,人与妖鬼的界限应当明晰,否则必会生变。

不知道有多少人听进去了这番话,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将此话弃之敝履。

希华是被船上人的惊叫吵醒的。

一群人挤在船头,熙熙攘攘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希华连忙拿着红伞出去,来到船头。

火把照耀在海面上,衬得海面粼粼生光,细碎的涟漪波动,恍惚间像是洒了什么银粉。

仔细看才能明白人群为何如此惶惑。

有一群蛇一样的黑影正在水底不断的盘旋,柔软的像是没有骨头,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争相竞逐。

这种鱼本不至于让人如此惊异,在这个怪力乱神之事常有,妖魔鬼怪频出的时代,人类已经……

好吧,人类终归没有适应。

那些盘旋着的似鱼非鱼,似蛇非蛇的东西发出细碎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彼此的鳞片在相互摩擦。

便有恐慌的声音响起,“到了海神岛附近了啊,海神岛之所以以此为名,就是因为周边的海域中住着一位海神,这些似蛇非蛇的东西便是海神的仆从,听说,海神若是发怒,便会发动海啸淹没周围的城镇,还会让这些仆从去咬烂出海船的船底,船底漏水自是不能行驶,那些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葬身海底。”

“马上就到了海神岛,不要担心,只要献祭一些东西,海神便不会发怒。”

却有船长站了出来,他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有一张方脸,肤色呈现出微微的古铜色,嘴唇下方蓄着一些青色的胡髭,他示意厨房的人找一些“鱼饵”过来。

很快就有厨房的人提来两个个皮口袋里装着的东西,打开其中一只皮口袋,里面是一只冻羊。

皮已经被剔干净了,只能看见那些晶莹剔透的结着冰的血肉脉络,呈现出冻硬的质感。

另一只皮口袋里装着的则是没有被冻住的羊,照样被剥了皮,却能闻到一股浓腥的血腥味,羊皮是从脖颈下方被剥干净的,一只羊头却还柔柔的耷拉着,羊眼微睁,脖颈一道寸长伤口。

船长示意将其尽数倾倒在海底,两只羊便被力气大的人倒提着扔进海里,扑通一声响。

很快,人们就看见那些海底的东西骚动了起来,海面像是下了雨,不住的晃动起来,顷刻之间,便有浓稠的血色迅速的浮起,又有让人牙酸的声音响起,像是女人的指甲抓过铁板,又像是万千的魔鬼咬噬过地狱的枯骨。

却有细细的婴儿啼哭声从海面上传来,幽幽的,很有穿透力。

“这代表它们吃饱了,某种意义上,大概是代表满足,就和人吃完饭打呼噜是一样的。”

奇怪的狗头少年不知何时来到希华的面前,如此解释道。

“它们在饥饿的时候也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有的时候,它们在海底深处找不到吃的,便会在夜晚的时候悄悄来到浅滩,发出这种婴儿的啼叫,人出于对婴孩的担忧前往河滩查看,就被这种鱼拖到海底吃掉。

别看它们的身体这么柔软,其实它们的口中生着一排细密的锉刀一样的牙齿,可以轻易的带下猎物的皮肉。”

很快的,这些东西便离开了,离开的时候,众人都松了一口气,有人便道:“吃了东西就走了……”

船长看了说话的人一眼,回复道:“我们有东西给它吃,是很幸运的。这种鱼……”

船长低垂下来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如果我们没有给它们准备带血的食物,它们就会前仆后继的攻击船,直到拖几个人下水吃到饱。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整条船都被它们咬沉了,一些人会被它们咬死,一些人会被淹死。”

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强收过路费的海盗鱼。

船长又幽幽的说,“这种鱼也是很聪明的鱼啊,从来不靠近那些官船。只挑好欺负的船进行打劫……它们甚至学会了等待,不会第一时间咬噬船的底部,而是围拢在船首,等待人给它们喂食。”

人们听见这句话,居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鱼归根结底只是一个愚蠢的东西,永远都会记吃不记打的凑近那些饵食,然后被人吊上去开膛破肚。

没有被吊上去的鱼则是呆滞迟缓的看着这一幕,不把同伴的死亡放在心上,当然再度落入饵食,照样会争先恐后的去争抢。

大雁、乌鸦甚至喜鹊都不会这样,同伴死后,它们会记得杀死同伴的东西,像是弓箭、弩一类,人们只是拉起弓弦,甚至还没对上这些鸟儿,这些鸟儿就已经预感到危险,慌乱的奔逃。

大雁会盘旋在上空发出哀啼,乌鸦会鬼鬼祟祟的靠近同伴尸体像是追忆悼念同伴,喜鹊则会整日整夜吵闹,相必骂的很脏,还有隔空落下鸟屎。

鱼就不是这样,这种动物不知是冷血还是愚蠢,不为同伴的死感到难过,不为同伴的死感到惊慌,只是呆滞的吞吃着饵料。

这种一贯被人吃的东西突然变得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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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本生
连载中雪满西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