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集装箱怎么连警报系统都有？”尹柯抱头蹲下，“到底怎么了？”
他们头顶的厢体已经开始向内凹陷，似乎不堪重负，疯狂涌动的水波卷着集装箱偏转方向，三人不由自主地朝墙边滑去。
童绪把黑藤花插在地上，借此阻止下滑：“看起来压力失衡了。”
集装箱摇晃得太猛烈，就像被丢进了洗衣机滚筒里，李惊棠觉得骨头都要晃散架了，再多晃几分钟已经可以去见阎王爷了。
童绪死死拉住黑藤花：“我们得关上舱门让温度回升，这样压力才能正常。”
李惊棠努力站稳，被惯性撞到舱门边上。
她贴着舱门，还有些惊奇：“这炸弹怎么不带晃的？”
“现在不是聊这个的时候。”
舱门是推拉式的，但在剧烈晃动下很难发力，童绪单手拽住尹柯的衣领，拖着他到了舱门前：“一起。”
尹柯急忙把手搭上去，他们往前推，李惊棠在另一端往后拉。
“这破门怎么那么重！”尹柯大吼一声，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李惊棠全身都在使劲，表情十分痛苦：“拉不动啊。”
集装箱已经内陷成可怖的形状，警报声嘀嘀响个不停，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了，而且由于箱体的剧烈转动，常常关上几米又倒退回去。
童绪把黑藤花卡在舱门与墙之间，阻止门更一步的回退，但依旧杯水车薪。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们听我说。”李惊棠道，“我要松手启动个体飞行装置，利用推进力重新掌握平衡把门关上，但在此之前你们得把门撑住。”
“你做，相信我们。”童绪没有多言。
李惊棠闻言松开双手，他们两个瞬间向后退了好几米。
手覆上腰间的飞行装置，蓝色的金属散发出光芒，爆发出蓄势待发的气势。
封闭箱体内的低空飞行很考验人的身体控制力，但时间不允许李惊棠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启动装置，脚尖离开了地面低空漂浮。
“让我看看设计你的人能有多疯狂吧。”
她双手拉住舱门，把速度开到了最大码。
“砰！”
巨响炸开，整个集装箱都抖动起来，童绪只是眨了眨眼，作用在手臂上的压力蓦地消失，黑藤花轻轻掉落在地上，她如梦初醒。
那二十多米的舱门被一人合上，李惊棠关了飞行装置，疲惫地倒在地上，连话都不想说。
“我去，这么牛逼？”危机解除，尹柯也顺着箱边滑坐下去。
他的手臂已经脱力，但还是颤颤巍巍地冲李惊棠比了个大拇指。
李惊棠勉力地笑了笑，余光瞥见童绪捡起黑藤花，于是问道：“你还好吧？”
童绪点点头，也没逞强：“我们需要休息一下。”
刚才一遭让几人都有点筋疲力尽。
温度渐渐回升，箱外水流也渐趋平稳。他们正好借着探照灯光重新打量S级影的核心。
三人本应处在高温岩浆之中，但S级影的核心硬生生创造了新的空间，海水和岩浆融合，变成晚霞一般的颜色，在这种颜色下那株巨树更显绮丽。
“你知道那棵树是什么吗？”李惊棠问童绪。
童绪摇头：“最好不要贸然靠近。”
明明还有些距离，李惊棠依然能感觉到它古老遥远的气息，让她想到炼金古国的自然之树，在她的世界里，自然之树脱离了金属的领域，象征着炼金术师无法解读的生命，被视为最高阶的圣物，所以也很符合现在的情景，S级影将借巨树完成诞生。
不过很可惜，它恐怕要提前死在特制炸弹下了。李惊棠想。
“呼叫分部，特别作战部队已经抵达S级影核心处，请求下一步指示。”童绪打开通讯手环。
三人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回应，互相看了眼彼此，再次呼叫。
“呼叫分部，特别作战部队已经抵达S级影核心处，请求下一步指示。”
短暂的等待后，沉默的频道响起沙沙声，春夏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无法接通。”
童绪蹙眉：“请求与作战室通讯。”
“很抱歉童绪队长，在进入苍南山火口以后我便无法与分部联系。”春夏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行动出现意外，我将重新计算作战方案。”
她的蓝色投影并不如之前清晰，如同白雾一般。
“具体情况？”
春夏低头道：“有一股不知名势力也来到了苍南山，他们半小时前攻击了我的网络，让我暂时失去了通讯功能。”
“还有别人？”尹柯向外看去。
“我试图阻止他们，但他们撞击了莫格号，已经进入了火山之内。”
春夏的灰色眸子被数字占据，片刻后，她再次开口，电子合成音如同没有感情的机械：“我已计算完毕，现更改作战方案。”
“要求，阻止未知势力入侵，接近影核，完成爆破任务。”
“特别强调，不论生死。”
话音刚落，平静的海底传来喧嚣，红霞海水被疯狂搅动，李惊棠抬头，看见一个庞然大物降落海底。
那是怎样的大小，人的视线完全看不完它的全貌，它像是一艘船，几百米的合金外壳层层包裹，岩浆在它表面留下淬火的痕迹，如同爆燃的盔甲。它的下方正对巨树，看起来要把全部的枝叶都烧起来一般。
它明显注意到了集装箱。
“你们是来执行爆破任务的吧？”船里的声音穿过海水，它俯瞰众人。
“你们最好什么都别做，这样还能留个全尸。”声音的主人笑起来。
能在这种情况下追过来的显然都不是什么正常人。李惊棠问尹柯：“你猜是谁跟着我们下来了？”
尹柯有些懵：“不知道。”
“这声音很欠揍。”李惊棠评价一句，转头问春夏，“能跟那艘船里的人通信吗？”
“可以，请稍等。”春夏闭上眼链接通信。
线路很快接通，春夏为他们投屏出了对面的画面。船里没几个人，全都带着红兜帽将面容拢住，之前冲他们放话的男人站在画面中央，看起来十分闲适。
“你们是谁？”李惊棠问。
男人似乎有些诧异：“还真是随便抓的几个倒霉蛋？我还以为他们骗我。”
他笑了笑：“反正你们都要死了，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是甘天。”
“甘天？”李惊棠眼神询问身边的两人。
两人都摇摇头，代表毫不知情。
“是的，一个不属于你们的组织罢了。”男人说，“你们带来的炸弹最好别爆破，不然后果很严重哦。”
没人想跟他插科打诨，他也乐得自在。
“你们只有三个人啊？要不要猜猜这艘船里有多少人？友情提示，画面里的不是全部哦。”
画面中那些身影行动起来，纷纷走出了驾驶舱。李惊棠把注意力从投屏中挪开，赫然看见那艘巨船里跳出来了诸多人影，他们背着呼吸设备，手上全都握着枪械，向集装箱缓缓游来。
李惊棠暗自数了数，大概有二十来人，对付他们三个绰绰有余。
男人还在火上浇油：“入口是在顶部吧？激光射线应该能打开。”
尹柯有些慌张：“怎么办？出去跟他们干到底？”
“不用。”童绪按住他，“我去就行了。”
她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了套呼吸设备，迅速地给自己穿戴上，黑藤花拔出刀鞘，冷静如常。
“你一个人怎么可能打得过那么多人？”尹柯急起来，“而且他们看起来都是哨兵，就算你是A级也……”
“我的任务是保证你们的安全。”童绪不想再听废话，主动打断他。
“你们才是任务的执行者，在此之前，我不会让你们死掉。”她主动撬开顶部的开口，钻了出去。
照明灯下她的身影格外渺小，隐匿在漫天赤红海水之下。黑藤花被她握在手里，长约一米的刀刃带起水痕，上面的花纹浮动着，随水流转。
她一言不合出了集装箱，甚至没考虑过自己会不会死。
李惊棠咬牙，老实说她很讨厌这种人，自认为做了英雄保护了身后的人，却连什么时候被剑刺穿都不知道。
她不会感谢，更不会理解。童绪作为A级哨兵，还是什么分部指挥官的继承人，大可以丢下他们逃跑，反正这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现在冲出去跟对面不死不休算什么？专业的事就该专业的人来做，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在可控范围内了。
李惊棠头一回生出了点愤怒的情绪，她扯下胸前的铭牌，质问春夏：“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春夏平静地和她对视：“李惊棠小姐，请控制你的情绪，这样不利于任务的完成。”
“随随便便找到我们，再把我们丢到火山里，现在还要赌上性命完成你们的任务？”李惊棠说，“是不是根本就不在意我们的死活？”
“这是我的计算结果，我必须保证任务完成，如果伤害到您的情感我感到很抱歉。”
春夏周身律动着光芒，无悲无喜。
她是AI，不会有人类的情感，李惊棠早该明白，她只会遵从计算的结果，精准无误地实施。
“好啊。”明白了一切之后李惊棠反而笑起来，“那就看谁会死在这里吧。”
甘天的巨大船只终于砸向了巨树，碰撞的威力让巨树中央的影核停止了吞吐。它变得平静，可这却像暴风雨前片刻的安宁，隆隆的雷声从它身上扩散而开，树叶颤动，银色莹光四散飞舞，混着赤红的海水铺满天地。
李惊棠被这光芒刺痛不得不闭上双眼，再睁眼时不由得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恐惧，神秘，压得人无法呼吸。
浓墨一般的黑色液体从核心中倾倒出来，它像是无底的黑洞向世人展现它吞噬的东西。仅仅片刻，红色的海水被黑色覆盖，化作实质的恶意解开了束缚的铁链，黑液不断上涌，吞噬了头顶的岩浆，将苍南山内彻底变成了黑色地狱。
他们紧紧地将核心包围起来，就像为国王奋战至死的士兵。
“都是影。”尹柯嘴唇发抖：“它们被那只影压缩在了一起，恐怕苍南山里所有的影都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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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不顾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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