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手机,摸索着打开房门,朝着司机房的方向喊:“钟叔?”
客厅那边瞬间安静了。
几秒钟后,一阵脚步声迅速过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金蕊希问:“哥,你找钟叔干嘛?他去给家里采购了,一时半会回不来。”
真是巧。金司承皱了皱眉。
这时,常鸣的声音也跟着凑近了:“金少爷,你想出门啊?找司机?”
他巴不得金司承立刻离开,不要打扰他和金蕊希的独处。
于是,他的声音里不再是之前的嘲讽,反而透着十二分的热情,“钟叔不在没关系,我的司机就在外面等着呢。你想去哪?我让他送你去,保证安全送达。”
金司承实在不想用常鸣的司机,但钟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个远在两百公里外的村子,此刻对他有种奇异的吸引力,至少比待在这里听常鸣说话强一万倍。
他默了默,还是报出了孟希贤给的定位,“我要去这里。”
常鸣在地图上搜了一下,奇怪道:“这都出酌州了,还进了山,你去那么远干嘛呀?”
金蕊希也劝道:“哥,你身体方便吗?那边路况听说不太好。”
“没事,我自己去就行”,金司承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可以打车,加点钱给司机。”
金蕊希却立刻拒绝了,“不行,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正好我也没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她转向常鸣,娇滴滴地开口,“你刚才是说,你的司机技术很好对吧?正好,送我们过去,你的车应该坐得下?”
常鸣有点傻眼了。
他张了张嘴,但迎着金蕊希的无声压力,再加上金司承那张绝不会改主意的脸,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不想在金蕊希面前形象全毁,只好道:“坐得下,当然都坐得下。你说得对,金司承一个人去那么远,是得有人陪着。我也去吧,三人行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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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希贤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吴家村的土路上,脚下的黄土被太阳晒得蓬松,踩上去带起一小股烟尘。
她停下来,眯着眼打量四周。
这地方的窑洞,是真不行了。一眼望过去,十个里头得有九个半是废的。
她举起相机,咔嚓咔嚓地拍。镜头里全是土色,塌陷的轮廓、丛生的杂草,有种被时间抛弃的荒凉劲儿。
她心里有点闷,这“大型废墟现场”和她设想中的乡土情怀方向,差得有点远。
她沿着坡往上走,想找个高点拍拍全景。
当走到一排窑洞更靠里的位置时,她的脚步顿住了。这边有几个窑洞看着也不太行,但最边上那个,不一样。
那个窑洞的院墙居然还在,虽然也是黄土夯的,但整体没塌。
墙头上还整整齐齐地码着一排晒干的玉米棒子,金黄金黄的。
窑洞的木门是老式的双开板门,虽然油漆早就掉光了,但看着结实。最让她意外的是窗户,糊的不是旧报纸或者烂塑料布,而是崭新的透亮玻璃。
孟希贤好奇地走近几步,探头看了看院子。
里面不大,扫得光溜溜的,连根草棍儿都少见。墙角靠着农具,屋檐下挂着几串红辣椒,还有些大蒜头。
这地方,明显是有人住,而且住得挺讲究。
孟希贤正看着,木门开了条缝,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探出头来。
她脸上的皱纹很深,像黄土地上的沟壑,但眼睛很亮。
她打量了一下孟希贤手里的相机,问:“你找谁啊?”
“奶奶您好”,孟希贤赶紧上前自我介绍,“我是摄影记者,来咱们村拍点照片。看您这儿的窑洞挺特别的,能不能进去参观一下?”
老太太点点头,把门又拉开些:“进来吧,外头晒。”
窑洞里面比孟希贤想象的要亮堂,也宽敞不少。
迎面就是一个大土炕,炕席是竹篾编的,洗刷得泛白,铺得平平整整。炕头摞着几床同样干净的蓝花布棉被,炕对面靠墙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两条长凳。最显眼的是靠墙立着一个暗红色的老式木头大衣柜,上面还镶着镜子。
孟希贤真心实意地赞叹:“奶奶,您这窑洞收拾得可真好!”
老太太自顾自走到炕沿坐下,拿起一个簸箩,里面是刚摘下来的豆角。
她开始慢悠悠地掐豆角筋,“住了一辈子的地方,不住好点咋行?窝窝囊囊的,自己看着都憋屈。”
孟希贤放下背包,不停地打量着四周,“您一直住这儿?”
“是啊,打记事起就在这洞里了。以前村里人都挤着挖新窑。你看那边坡上那几排新的,气派吧?后来年轻人都跑城里去了,挣上钱了,就把老的少的都接走了。新窑没人住,也荒了。我这老窑洞,反倒住习惯了。冬暖夏凉,挺好”,她抬眼看了看孟希贤,“姑娘,你刚才是说来拍照吗?想拍就拍吧。”
“太感谢了!”孟希贤如蒙大赦,连忙掏出相机,对着屋里各处拍了起来。
屋里的每个细节都透着在衰败中顽强维持体面的生活气息。光线从玻璃窗透进来,在炕沿和桌腿上投下明亮的方块,空气中的浮尘在光柱里跳舞。
她按着快门,问:“您一个人住,孩子们呢?”
“俩儿子都在外头。城里有房,接我去过,住不惯。那楼房像鸽子笼,喘气都不痛快。哪有这窑洞敞亮?他们忙他们的,过年过节回来看看我就行。我一个人清净”,老人顿了顿,放下掐好的豆角,目光落在墙上,“再说了,老头子在这呢。”
孟希贤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墙壁糊的旧报纸上方,挂着一个木头相框,里面是男人的照片。放了太久,人脸都有些模糊了。
老人家说:“他走了有二十年了,这窑洞,是我娘家给我俩准备的新房。他一块土一块土亲手打的这坑,这灶台。他走了,我守着这洞,总觉得他还在里头转悠。去别处,心里空落落的。”
孟希贤举着相机的手慢慢放了下来,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您别难过”,又觉得自己这话真是没啥用。
老太太却摆摆手:“没啥难过的。人老了,总有这一天。他在的时候,我俩也没少拌嘴。走了,就记得他的好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襟,“姑娘,饿了吧?快傍晚了,我灶上煨着羊肉汤呢,早上赶集买的鲜羊肉。喝一碗再拍?”
孟希贤刚推辞了两句,手机就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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