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笑纳

寒风凛冽,乌云密布,刺骨的西北风卷走了发黄的树叶,冷雨泠泠的敲打着明窗,空中弥漫着沉闷压抑。

“使劲,使劲啊大娘子,已经看到头了,马上就出来了,用力啊……”妇人大汗淋漓,要不是今日受了冲撞,分娩之日还有月余。

“来人,给我闯进去,将那妇人带走。”主屋老太太身边的春喜嬷嬷带一群掌事姑姑准备硬来,各妇人眼中冰冷,透出令人毛骨悚然之色。

“你们要干什么?休想硬闯。所有人都给我抵住了,吴大娘子平安生产之后都有重赏。” 亏得吴家姐姐前来做客此时未走,率春音堂一众婢女堵门□□。

屋门吱吱作响,屋外妇人终是力气饱足,使得门难以掩住即将倒下。

“哇哇哇……”婴儿的第一声啼哭终是打破了喧嚣,吴徽音眼中的泪水落在了婴儿娇嫩的脸上,这一刻灰暗的黑夜勾勒出一道明朗的光,是新生儿迎接世界,更是母女分别。

“只愿君心似我心。这孩子就叫君怜吧,今世我做不到的,便交给她来做吧。”吴徽音紧握孩儿的小手,眼含泪花离去了。

“徽音,徽音……”吴清音摇晃着她的身体,没想到妹妹刚生下孩子身体虚弱便含泪而去,瞬间她的眼中透出一片凉意,何家母子的所作所为定要来日血债血偿。

门外的嬷嬷门终是闯了进来。

“把孩子交出来。”春喜紧盯着吴娘子怀里的婴儿,满脸凶神恶煞像是要吃了般。

“别过来。我手里有何弘轩与陈月姚二人私相授受的证据,你们要是不想明日京城人尽皆知,就快带我去见何弘轩,否则别怪我鱼死网破。”吴清音眼饱寒意,冷冷的话语要挟着。

春喜面带犹豫,吴家娘子向来性格泼辣,她是真能干出来此事,若哥儿名声受损影响官运,老夫人定是饶不了她。

为此,春喜散去左右,亲自带着吴家娘子去了正堂。

正堂内。

何老太太正坐堂中,儿子何弘轩站在其母身旁,手握谕旨,宫中刚派人宣了旨,新晋探花郎被授予翰林院编修正七品之位,于月末进宫。

“你要见我所谓何事 ?”何弘轩见到姨姐怀中的婴儿失神已久,在母亲咳嗽声中转过神来。

“我妹妹生产后身体虚弱刚刚而去,何弘轩你要是还有一丝夫妻情分就放我二人离去,今后我们不再出现在你们眼前,你走你的仕途,我们过我们的人生,互不打扰。”吴清音言语冷漠,面带严肃之意。

“休想,这孩子也是孽子,今日你们休想活着走出去。”何老太太重重敲着木杖,面色一片凝重苍白。

“呵呵,我妹妹在你家穷困潦倒之际拿出所有嫁妆扶持你儿子读书,如今何弘轩有着探花的功名都是我妹妹的功劳。你们当下攀上国公嫡女便要弃了她,好一个讲清白重情义的人家啊。何弘轩,真不怕有辱你读书人的身份啊。”这一刻,吴清音真替妹妹这几年的付出感到不值,也是见到了读书人最是无情之人,可怜妹妹一片痴情成了错付。

“来人,带走。”此时,何弘轩的话如刀割般刺痛着吴清音,她怀中的可是他亲生孩子啊,当真是如此绝情,那她便不管不顾了。

“我怀里可是你亲生骨血,君廉是你嫡子,当场的接生婆子、伺候侍女人尽皆知,在我的暗中安排她们下早就出了府。我手中有你们私相授受的证据,早就派人告诉了吴家,若我没了,明日驻在京城的吴家人便会去击鼓鸣冤,状告你与国公嫡女暗通款曲s妻害子,想必你探花郎的身份也留不住吧。到时候别说国公爷甚至是公主的夫婿你也成不了吧。”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非得亮了大招才肯罢休。

“你你你……,老婆子我真是看错了,你们吴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竟敢拿着我儿子的前途逼迫着。春喜给我拿下,今日谁都别想走出堂内。”何老太被气得占了起来,险些倒下。

“住手,你们走吧,不要再回到京城。”何弘轩思来想去还是张了口,他还是念了多年夫妻情分。

“轩儿,此子留下必成祸患,国公女定是不想留着他,到时候你就有了把柄在她手中,今后连老婆子我都得看她脸色。”何老太紧紧拽着儿子的衣衫,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母亲,我意已决,君廉是我的长子,更是你的孙儿,若今后新妇未有所出,他便继承我的家业。”何弘轩心意已决,再也听不进去旁人的劝诫。

“你还想着他伺候你老,简直痴心妄想,今日起君廉便是我吴家子,跟你们何家便无半点关系,你的长子早就跟着徽音一同离世了……”说完,吴娘子便抱着孩子离开了,头也不回的走了

何弘轩站在原地迟迟未动,眼角有泪滑过,如不是自己贪图权势,何来今日妻离子散,徽音真是个极好的人啊。

“轩儿,早些准备丧事,好尽早迎娶国公嫡女。”听到这话,这位探花郎头也不回的走了。

连夜,吴家派人接走了吴徽音。

她的丧事自是不用何家来办。

为避免闲话,何老太还是吩咐下人挂了白,也是做到了面子功夫。

何弘轩来到妻子房中。

自从进了殿试,便好久未来这儿了。

家中的所有装饰,均是出身商贾人家的妻子所添置,这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打开妻子的珠宝匣子,里面有张皱皱巴巴的信件,像是浸了水一般。

“闻君有两意,古来相决绝。”这首诗出自卓文君的《白头吟》。

这一刻,男子不禁潸然落下,他真的后悔了,为何事情发展到如今的地步,若徽音愿意成为妾室,或者抬为平妻,是不是就不会如今这般模样。

此人真无可救药了。

回想那一日。

徽音身着红衣,不弃夫婿家境贫寒,毅然下嫁。成婚三载也未曾生育,害怕孩子出生分了心,影响丈夫温书,为此饱受母亲白眼,说她不可生育。

真是笑话啊。

回念过往,若不是那日在城门外偶遇国公嫡女陈月姚,与她有了一面之缘动了心,而此后陈月姚多次暗中相邀品茶作诗,只念自己读书多载便缺少性情,突然春心萌动,便一发不可收拾。

只怪当日徽音撞见二人私相授受,不知这断孽缘又会持续多久,陈月姚也是就此发现男子早已有了结发妻子而且即将生育长子,她便动了坏心思,从小她想要的从来没有未得到的,家中庶女连名字也得礼让三分,不可与她争抢。

何家挂了几日白便早早摘下了,此时也不顾旁人闲话。何老夫人叫儿子早早去国公府提亲,好尽快成了亲事,生怕国公爷反悔。

何弘轩虽面带不愿,但想到自己月底就要进入翰林院,此时确实要仰仗陈家的势力,助自己高升,他便按准备去了国公府。

国公府门口。

门口小厮提前按照吩咐,将何弘轩挡在门外。

国公爷的名声还是要的,如此丧妻不久便来提亲简直让人鄙夷。这男子的心思不由得让人怀疑。

陈月姚一早便听说何郎要来提亲,早就在房内坐立难安,但家中规矩不可破,父亲不让她出来见未婚夫婿,可他不知他们早已暗中私定终身。

贴身侍女星莲听说准夫婿被国公爷挡在门外,便立刻跑去告诉了小姐。陈月姚再也坐不住了,立刻跑去见父亲。

“爹爹,你这是为何,弘轩是我的夫婿,也是你的准贵婿,他即将在朝中为官,你让他今后如何做人。”陈月姚大小姐脾气又上头了,心里只想着她的夫婿,丝毫未考虑国公府的颜面。

“大胆,平日就是我太惯着你了,你就想到了他何家的颜面,你可曾想到你爹爹,想到整个国公府的,如今他何弘轩丧妻才几日就来提亲,这让京中多少权贵嘲笑他贪图权势,他以后的名声早就臭名远扬了。”国公爷陈琰深谋远虑,女儿的夫婿终是可以换人,但整个家族的荣辱才是最关键的。

陈月姚从未见到父亲如此生气,便哭了起来,少女娇嫩的脸庞渐渐红润起来,泪珠不听劝般流下。

“爹爹,我就是很喜欢他,我非探花郎不嫁,我们早已私定终身,你要是想看到何郎前娘子般就让他继续在门外吧。”女儿眼含泪水,急冲冲的跑了出去。

陈琰被气的差点一口老血迸出,这孩子简直太不成气候,从小就娇生惯养,对庶妹所作所为并非他不知,而是看在当今皇后是她母亲的亲姑母,只好暗中忍着,只是不想事情发展到如今这般田地。

算了,谁叫她的夫婿是当今探花郎呢。

“吩咐人,叫他进来吧。”国公爷还是松了口,无奈的说着。

“是。”

“下官参见国公爷。”何弘轩面对陈琰还是十分担忧,自己刚在门口吃了瘪,如今又入门,不知还会受到多少羞辱。

“你还未在朝中为官,还称不上下官。”只见他冷漠的说着,随后便酌了口茶。

“国公爷指点,探花郎受教了。”何弘轩思绪迅速转换,连忙感谢陈公。

“你先前那位娘子如何去世的你心知肚明,此事我不愿追究,只有一事我需与你讲清,月姚是为续弦,若以后我听到什么流言蜚语有辱我国公府颜面的,不管你是尚书还是什么探花郎,我都不会放过你。”陈琰如蛇蝎般的眼神紧盯着他,此刻何弘轩第一次感受到权势的威严。

他更要往上爬了。

为减少闲言碎语,何陈两家的亲事还是定在了三月后,不管陈月姚如何使小性子也无法改变国公爷的命令。

可陈月姚未想到,出嫁前的三个月是她为嫡女生活最后一段欣喜的日子。一嫁为人妻,今后受人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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