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年重逢

时间像流水一样过去,程青宇初中快要毕业了。

他常常在得空的时候去梅樱家门口转转,即使那所房子已经空无一人,他依然觉得梅樱会笑眯眯地从门里跑出来,像当年等着他来叫她上学一样,调皮地对他眨眨眼,叫他一声:“粗心鬼!”。

有时候,他也会做一个梦,梦境里无边的山坡上长满了樱花树,樱花开得铺天盖地。远处有一栋奇特又美丽的房子,那里面传来美妙的琴声。他喊道:“梅樱!”一个女孩走出门,向他微笑着走来……

他如此思念梅樱,连梦境都与她的连在了一起。怎样才能再次与她相见呢?

小时候种在他心里的理想一点一点丰满起来,他常常想:如果,自己长大以后,成为一名建筑设计师,如果,他设计出梅樱梦里那样美的房子,她会不会看到?如果她看到了,也许他们就会见面了!

程青宇比以往更加勤奋,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最好的高中。漫长的暑假即将开始的时候,他制订了详细的学习计划,他的目标是上海同大建筑学院,等上了高中,他得保持学霸的地位,这个暑假可不能浪费掉。

那个暑假,他永远难忘。

七月的一天,他正在家里收拾初中的书本,准备换上高中学习资料的时候,以前小学的班主任李老师突然来家里找他。

他赶紧恭恭敬敬给李老师倒了一杯茶,心里却疑惑不解。

三年不见的老师找自己有什么事?

李老师先恭喜他考上了最好的高中,然后交给他一封信,说:“有一封信寄到了我这里,让我转交给你。我想这也许是一封比较重要的信,所以赶紧给你送过来。”

程青宇接过信封,那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黄色信封,薄薄的像空的一样。

他谢了李老师,把老师送出门,转身回来拆那封信。

里面只有一张印着鸽子的信纸,他展开它,信的开头写着:“粗心鬼:你好吗……”

耳边的一切声音一瞬间都消失了,程青宇感到呼吸困难,眼睛有点花,像是突然近视了一样,眼神无法聚焦。

时间和空气都好像凝固了片刻,然后窗外躁动的蝉声才一点一点慢慢爬进他的耳蜗。

他回过神来,连忙坐在椅子上,让自己安静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看下去。

“不知道你还记得我吗?这三年我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所以没有联系你。不过,现在我要回成都了。我在成都只有你一个好朋友,很想见见你,也很想念贺记。七月九日下午两点,我在贺记那里的梧桐树小街等你,不见不散!”

虽然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程青宇却看了一遍又一遍,他柔自己的眼睛,又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腿,他终于相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梅樱要回来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书桌打开,轻轻取出那个宝贵的木匣子,里面是梅樱最心爱的那支笔,每当他取出来看的时候,眼前总会浮现出她一边看书,一边让这支笔在指尖上滴溜溜转动的情景。

现在她什么样儿了?真想马上见到她!

几天的等待让程青宇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他既盼着快些见到梅樱,又害怕真的见到她。

最近他的上唇长出了淡淡的绒毛,样子怪怪的,他试图用父亲的刮胡刀刮一刮,被母亲发现并喝止了。

“这可不能乱刮!以后真的开始长胡子了,会长得满脸都是的!”她吓唬他道。

程青宇信以为真,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

终于到了约定的那一天,程青宇洗了头,打扮一新。他穿着一件崭新的格子衬衣,和一条刚开始流行的牛仔裤。关于头发是偏分还是都往后梳,他纠结了一个上午,最后决定就像往常一样。等到他对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满意以后,他才准备出发。

他瞅准时机,趁母亲不在家的时候快速溜出门。母亲在公安局工作,多疑是她的本能,要是被她看到自己的异样,肯定又会抓住他来盘问。

盛夏时节的太阳很大,程青宇骑着自行车,经过合江亭,穿过人民南路、骑过彩虹桥和武侯祠,往梧桐树小街赶去。

等他鼓足了劲儿一口气骑过五条街,一转弯,火辣辣的阳光一瞬间变成斑驳的光影,这才注意到头顶密密的法国梧桐叶。

两排粗壮的梧桐树那茂密的绿叶郁郁葱葱遮在眼前的街道上空,一阵清凉的风掠过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

他缓缓将自行车停在路边,轻摇的光影温柔投在他的脸上,他的目光望着不远处,呼吸都要停止了。

一个穿着白衬衣、红裙子的女孩站在一棵梧桐树下,齐肩的黑发在微风中轻轻飘荡,她微微仰着脸,抿着嘴,望着头顶层层叠叠的绿叶。

满眼浓浓的梧桐绿中,那一抹飘逸的红是那样引人注目。

她似乎感到程青宇的目光**辣落在自己身上,忽地转头望过来。

两个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她辨认了几秒钟,抬起手来用力挥了挥,向着他快步走过来。

“好久不见,粗心鬼。”她笑着说。

“好久不见,梅樱。”他也笑了。

他们在贺记小摊旁的小桌坐下,程青宇像往常一样点了梅樱最喜欢的玫瑰冰粉和三丝、豇豆肉丝、肉松馅儿的蛋烘糕。

梅樱歪着头看着他,说:“原来你还记着呢!”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个月牙儿,露出白白的牙。虽然她的眉眼之间还保留着小时候的影子,但变化依然很大,不仅长高了许多,原来圆圆的小脸也变成了瓜子脸,脖颈纤长,胸口也变得鼓鼓囊囊的……

程青宇脸红起来,目光躲躲闪闪,不知道该往那儿看。

总之,她比他想象的更好看。

他问道:“你回来了还走吗?”

梅樱想了想,说:“不知道。成都是我姑父长大的地方,他坚持要回来,我想应该不会再搬家了吧!说起来,我从小就搬来搬去的,所以也一直没有什么固定的朋友,真希望不要再搬家了。爸爸和姑姑都在同一个地方住不了多久,好像在躲避什么似的,可他们都说是因为工作的原因才搬家。”

程青宇一下子想起了出现在梅樱家门口那个神秘的男人,又想起了梅樱姑姑嘱咐他的话。这件事的确有些奇怪,不过,他想梅樱姑姑一定是为了保护梅樱才这样说的,于是他也打定主意什么也不说,免得梅樱担惊受怕。

他又问:“你妈妈的病好了吗?”

梅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我爸爸妈妈遇到车祸,去世了。记得三年前我姑姑消失了好多天吗?她就是去处理这件事。”

程青宇大吃一惊:“什么!啊,对不起,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梅樱眼圈红了,她低声说:“都过去了。我已经走出来了。虽然我连爸爸妈妈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想起来还是很痛苦,但是我要替爸爸妈妈好好活下去,好好照顾姑姑和姑父。他们没有孩子,今后我就是他们的孩子。”

程青宇震惊地看着梅樱,看着梅樱努力忍着眼泪,他既心疼又难过。

没想到他这样喜欢的女孩,这样美好的女孩,竟然变成了孤儿!上天真是太狠心了!

他满心的痛化成怜惜。他多想立刻握住梅樱的手,告诉她别怕,他会一辈子照顾她、保护她,让她再也不要受到伤害,可是他终究不敢说出来,最后只说:“放心,别怕!今后我会陪着你,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

梅樱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伸出小手指:“拉勾,一辈子不变!”

两只手轻轻靠在一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两人心底慢慢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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