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N.曾经

“真的不用去看医生吗?”

沈一筠收起药膏,看着韩谌右手肿胀的地方,担心地皱起眉。

韩谌笑着摇了摇头:“不用。”

沈一筠将东西收回医用箱,突然低声问:“为什么要给我做杯子?”又补充道,“那个时候……”

韩谌知道她看到了杯子上的日期——

那个早在八年前就已经做好的生日礼物,直到今天,他才顺理成章送给了她。

“答应你的,生日礼物。”

“可惜当时……还没有完全恢复,不然我会做得更好。”

“你喜欢吗?”

沈一筠垂下眼睛,微不可察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颤抖地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韩谌手上的旧日的伤疤,眉目间的难过满得几乎要溢出来,却不敢看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问道:“很疼吧?”

韩谌喉头动了动,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又听见沈一筠悲伤地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

“决定什么?”

话冲口而出的瞬间,韩谌猝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下雪的夜晚,想起沈一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他,“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那晚被漫天大雪和呼啸疾风掩盖住的,不光是他震耳欲聋的心跳,还有沈一筠苦苦隐藏的真心。

而现在,即便无比害怕问题的答案,她也要再三追问,给他一个后悔的机会——

他真的决定好,要和她在一起吗?

沈一筠沉默片刻,声音越发低了:“你不怪我吗?”

韩谌打断了她,语气变得有些严肃:“我当然怪你。”

沈一筠神情一滞,愣愣地看过来,瞬间变成兔子眼睛。

“怪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怪你一句话都不说就离开,我找了你很久,还以为,这辈子都找不到你了。”

“沈一筠,如果那个暴雨天没有碰巧遇到你,我们是不是永远不会再见?”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在做杯子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就算以后再也弹不了钢琴,韩谌至少,还可以拥有沈一筠。

话音刚落,韩谌伸出手,将人用力箍在怀里。

他明白沈一筠的顾虑,她、他妈,还有所有知情人,他们的顾虑其实都一样——

他们怕他将来会后悔。

韩谌的声音轻轻落在耳边:“我很久以前就说过,永远不后悔。那你呢?沈一筠,你后悔刚才答应我吗?”

沈一筠急切地抬起眼,泪水早已凝结于眼睫之上。

韩谌跟着眼眶一红,却笑起来,嘴巴也要占便宜,他捧起她的脸,开起玩笑:

“唉,沈一筠,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呢?”

这么说着,他轻轻吻过她的眉心、眼睛、脸颊,最后重回她温热的嘴唇。这次比刚才印在唇角的吻待的时间长了些,片刻后,两个人同时尝到了湿咸的眼泪。

到最后,沈一筠脑袋变得混沌不清,意识朦胧之际,她听见对方淹没在亲吻中的几声呢喃:

“沈一筠,我爱你。”

***

入了冬,这周的天气却格外温暖,傍晚韩谌推着白老师去附近的公园散步,入口处的银杏叶子落了一地,轮椅在青石板上经过,留下一道细微的车痕。

祖孙俩绕着公园走了一大圈,最后在一片枫树林前停下。韩谌帮白老师系好有些松散的围巾,坐在一旁的长椅上。

不远处传来几声小孩的玩闹声,白老师循声望去,听了一会儿,听见身旁的人迟疑着说:“姥姥,明年我想搬出去住。”

白老师了然地“哦”了一声,又眯起眼睛慈爱一笑:“好啊。”

话锋一转,白老师状似不经意地问:“那孩子走了?”

韩谌:“嗯,她请了几天假。”

沈一筠的舅舅前天深夜病危,她连忙请了假,昨天天不亮就坐上了回老家的高铁。

临走前,沈一筠专门给他发了信息,说明了缘由和去向。韩谌看着手机上的票务信息,她去的地方,离C市不过几百公里。

沈一筠没有告诉他高三那年她究竟转学去了哪里,但韩谌想想,应该就是和妈妈一起,回老家去了。

韩谌想着沈一筠留下的“我很快回来”的信息,眉眼添上几分柔软的情绪。

白老师看在眼底,点点头,继而说:“过年的时候,请小筠来家里一起吃顿饭吧?”

闻言,韩谌惊讶地看过去,看见白老师好笑地看着他,脸颊一热,结结巴巴答应了。

回去的路上风变得大了,韩谌怕外婆冻着,加快了脚步,一直到进了院子,他才听见怀中的手机不停歇地震动。

白老师也听见了,冲他挥挥手:“今天的鱼还没喂,你去吧,我去看看鱼儿们。”说着,她按动电动轮椅,轮椅拐了几个弯,在假山处的池塘边停下。

韩谌确定姥姥停稳了,才拿出手机,几个未接来电,却是一个陌生号码。

思忖着要不要接之际,对方又拨了过来,韩谌接通,电话那头传来一个不怎么熟的声音,却是老朋友了:

“韩谌吗?是我,许识舟,有件事,关于一筠的,我想跟你谈谈。”

许识舟约在了一家茶室,隔间内散发着清甜的茶香,热气氤氲。

韩谌在许识舟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没跟他客气,自顾自斟了杯茶: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许识舟不答反问:“那你呢?高三下学期,你给我打过很多电话吧?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

韩谌冷笑,不再跟他废话:“说吧,你想跟我谈什么?”

“你和一筠在一起了,是吗?”

韩谌皱起眉,觉得这人知道的实在太多:“谁告诉你的?”

费尽心思求证的一切都变成了现实,许识舟的表情刹那间极为怔松,沉默许久,才开口:“一筠没有告诉你吧?她曾经……”

……

人走茶凉,许识舟端坐在木椅上,茶室内很安静,静得让他心生恐慌。

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很多年前,他和沈一筠背着书包,晃晃荡荡走在上下学的路上。

沈一筠总是走在他前面,昂着头,像个志得意满的将军。她学习成绩那么好,从小到大都是年纪第一名,一次考试得的奖状比他小学生涯加起来的都多。

每次他们回到家,沈一筠站在门口冲他挥手道别,再迈着轻快的步伐上楼。

关上门,他爸立马收起笑,指着他的鼻子骂他:“废物!不中用的东西!你看看人家沈一筠,每次开家长会都在领奖台发言,再看看你!考那么点分!我怎么就要了你这么个不长脸的玩意儿!”

许父许母非常反感他和沈一筠交朋友,不光是因为他只是片衬托红花的绿叶,还因为他父母极其厌恶沈建忠的为人作风。

升初中那年,沈建忠发了大财,在街坊邻居面前扬眉吐气,恨不得用脖子上的大金链子闪瞎他们的眼。

许父在阳台上看了看,“呸”一声:“什么东西!”回过头看儿子在玩卡片,揪着耳朵骂,“你还天天跟在人家闺女后头,没出息!”

后来,沈家破了产,他们家火锅店的生意却越做越红火,他父母就更不同意他和沈一筠交什么朋友。

搬家那天,他爸妈阴阳怪气地问他:“那丫头过来送你,你怎么不理人家?”

许识舟没有回答,心里却松了一口气,他想,他总算可以摆脱沈一筠经年累月留下的阴影。

哪怕离别时浓重的不舍几乎快要压垮他,许识舟却无声地扬起嘴角,他只是笑。

没有沈一筠的日子,果然轻松很多,虽然他爸妈仍旧对他的成绩不满意,对他的一切指指点点,对许识舟来说,却不像以前那样窒息压抑得让人崩溃。

直到他再次碰见沈一筠,她变了好多,不爱说话也不爱笑了。

许识舟知道,他爸欠了一屁股赌债,为了还钱,沈一筠甚至没有去一中读书,反而拿了承明的钱,和他一起,读同一所高中——

哪怕承明,也是许识舟用尽全力,花了他爸妈许多钱补习,才够得上的高中。

沈一筠好像总是轻而易举就能拥有他梦寐以求的东西,好的成绩,老师的夸赞,同学们艳羡的目光。

所以许识舟在开学典礼上看到她,听到周围同学的讨论,脑中只剩下嫉妒,浓烈的嫉妒。他想,沈一筠凭什么?他们知不知道她爸是个……

所以他哪怕早就知道他们在一起读书,却从来没有找过她。

他拼命学习,放了假就往补习班跑,等他进入了年级前二十——

她肯定会注意到他吧。

可是没有。

许识舟常常觉得,他和沈一筠的关系,在很小的时候就定了型。沈一筠是站在领奖台上万众瞩目的存在,而他,不过是台下的千分之一。

她的目光也许会落在他身上,却从来不会为他停留。

所以这么多年,他总是认为,他是讨厌沈一筠的。

哪怕他们是朋友,他也讨厌沈一筠。

高三那年,沈建忠出了事,学校里面有不少风言风语,却都只是传沈一筠她爸醉驾撞了人,许识舟算是为数不多知道内情的人。

他有想过找沈一筠聊聊,这个时候,她孤立无援,或许会需要“朋友”的安慰。

手中的电话拿起放下,最终还是没有拨通沈一筠的电话。却被他妈误打误撞看到,以为他要帮她,吓得连忙跟他爸商量,没收了他的手机。

其实就算他们不收,许识舟恐怕也打不出那通电话。

他任由当年的自己像个陌生人,冷眼旁观地看着沈一筠为钱四处奔走、转学离开C市。

一句话都没有说。

所以许识舟现在总是后悔。

后悔也没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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