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君臣之礼

为此,垣还茶饭不思了几天。

金尚宫见她这几日精神不振,夜深了依然在想事情,便劝道:“您这几天似乎太劳累了,脸色不太好。今日早点就寝吧,邸下。”

垣稍稍回神,点头答应着。

金尚宫正要退下去,垣却突然叫住了她,问道:“你知道‘小垣’的记录上写了什么吗?”

金尚宫一愣,不解地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垣逐页翻阅着母亲嫔宫娘娘留下的宫人记录,当翻到“垣”这个名字时,眼眶不禁湿润了。她以哥哥的身份活了这么多年,早已忘却了作为一个女孩、一个宫女的感觉。她是活着的世子,是这个国家的继承人,肩负着世子所应承担的一切重任。

此刻,她的思绪飘回了那些遥远的记忆:讲武场上,父王与中殿以及谦儿一家人和乐融融的情景;小时候练剑,被打倒在地又倔强地重新站起,恰逢父王路过,那复杂的眼神深深烙印在她心中;还有更多更多……泪水随着回忆的涌现而扑簌簌落下。

恰在此时,她想起了另一个与此刻相似的情景,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被理解、被毫无条件地包容的温暖。她想起了夏景那稚气未脱、率真的脸庞,以及她给予她的那份特别的感觉。

这种感觉,如此似曾相识?她回溯记忆,想起了好多年前,在她还未与哥哥调换身份之时,在宫里那秘密庭院碰到的那个男孩。他也曾经给予她相似的感觉,温暖而包容。然而,与他不过寥寥数面之缘,谈不上深厚的感情,后来随着事务的繁忙,这段记忆也早已被尘封。

.

很快,就到了使臣团到访的日子。为首的是明廷的礼部侍郎,以及东厂厂公太监。

惠宗为了隆重招待这些远道而来的贵宾,特地在宫中设下了盛大的筵席。

筵席上,惠宗端坐主座,中殿陪伴在侧,东首则安排了礼部侍郎和厂公的座位,以示尊重。西首则是世子与世子嫔的侍坐之位,而下方则坐着朝鲜的众位臣子。

然而,自进宫起,厂公的举止便显得相当嚣张,目中无人。筵席开始后,他一边表演,一边说道:“非常感谢诸位的热情款待,但你们与其有闲情办这场宴会,倒不如多花点心思去整修前来朝鲜的要道,这样我也就不会受舟车劳顿之苦了。”

世子闻言,不禁向厂公瞥了一眼。

惠宗则从容地回答道:“整修道路等同于为北方的蛮族开辟道路,因此不能贸然行事。"

“那至少要开通往明国的道路吧?如果开发了闾延那边的土地,明国与朝鲜之间的贸易也会更加便利。”厂公继续提出他的建议。

世子柳眉微微往上一挑,越听越觉得奇怪。

“那里是军事要冲,不能贸然触碰。”惠宗回答道。

"所以我才要帮你啊,”厂公说道,“我会向皇帝禀报关于闾延一事,请殿下尽快给予答复。”

世子正自沉吟,却突然发现厂公似乎在向谁打眼色示意。她顺着厂公的视线望去,竟然是尚宪君。

惠宗沉默了,下方的群臣也都不敢作声,整个筵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和紧张。

垣的脸上透着难以掩饰的担忧,而夏景虽然一直保持沉默,却敏锐地察觉到了筵席上的气氛并不对劲。她注意到夫君的眉头微微蹙起,这更加坚定了她的猜想。

筵席依然在进行中,厂公的目光在场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最终停留在了世子身旁的嫔宫身上。他的眼神在嫔宫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才收回,转向了筵席中间台上正在舞蹈的宫女。

有个官员见状,误以为厂公对宫女有兴趣,便上前献殷勤道:“那里面有您中意的人吗?您尽管开口,不管要多少人,我都会负责送到您手中。据说去明国当贡女的女人非常得宠,其中还有人受皇帝恩宠成为后宫佳丽呢。”

“哦?那我只要开口就行了是吧?”厂公似笑非笑地说道。

“这是当然的。”官员满脸堆笑地回应道。

然而,厂公却突然话锋一转,笑道:“我听说你的夫人姿色不错,我能趁此机会把她带走吗?"

官员闻言大惊失色,连忙否认道:“什么?唉哟,您怎么开这种玩笑?”

“玩笑?那你这是在耍我吗?”厂公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你嘴上说去当贡女很好,却不愿自己的家人被带走是吧?”

官员连忙否认,但厂公却已经失去了耐心。他二话不说,直接上前将官员打翻在地,然后一脚踹向筵席中间,正在表演的宫女们吓得四散奔逃。

“怎么回事?”惠宗见状皱眉问道。

“没什么,这个人对我做了无法兑现的承诺。”厂公冷冷地说道。

“寡人会了解事情原委后采取适当的处置,请你息怒。”惠宗试图安抚厂公的情绪。

然而,厂公却并不领情,他冷笑道:“有什么好了解原委的?必要的话,当场处决他就行了。”说着,他随即拔出了身旁侍卫的佩剑,就要对那官员就地处决。

垣再也忍不住,道了一句“够了”,然后站起身来。

夏景吃了一惊,她想要去拉住垣的手,阻止她做出冲动的举动,却见垣已经离座,步伐坚定地行至厂公跟前。

“此处乃朝鲜之宫廷,殿下已郑重承诺,定会查明事情之原委,并将依据法律,公正处理。”垣说着,朝被打趴在地的官员说道:“退下等待你的处分。”

官员闻言忙道:“遵命。”说完,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现场。

眼见厂公提着剑步步逼近世子,者隐君焦急万分,猛地站起身,就要冲上前去护驾。然而,却被源山君一把拉住,制止了他的冲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危急时刻,郑致韵挺身而出,走上前来,恭敬地说道:“请容我向你致意,我是侍讲院的司书郑致韵。见你在宴会上似乎心情不佳,我想帮你倒杯酒,以表敬意。”

厂公只是似笑非地看着他,并未回应。郑致韵见状,继续说道:“别这样,请接我一杯酒吧,能为你斟酒,实乃荣幸之至。”说着,他将酒杯交到厂公手上,顺势接过了他握在手中的剑,再为他斟满了酒。

然而,厂公却并未领情,只道:“你仗着有礼部侍郎撑腰,在此放肆的样子,真是不堪入目。”说完,他将酒水泼到郑致韵的脸上,命令道:“滚吧。”

礼部侍郎见状,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说道:“差不多就好了,再继续失礼下去,将有损明朝的颜面。”

旁边的明国随侍闻言,连忙上前将他扶了下去。留下郑致韵与垣二人相对而立。

垣看了郑致韵一眼,神情复杂,最终转身返回座位。

而郑致韵则痴痴地目送垣的离去,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眷恋。

这一切,正好被夏景看在眼里。

夜悄人静,郑致韵应邀走到了一处人迹罕至之地。远处,世子的身影消瘦而挺拔。

听见脚步声,垣稍稍别过身来。

郑致韵欠身行礼道:“邸下。”

垣转过身,轻声回应:“适才你为我解围,多谢了。”

“这本是微臣应尽之责。”郑致韵笑着回应,见世子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便一直盯着,等待下文。

垣斟酌了片刻,终于开口:“你托我打听的宫女……”说着,她伸出了手,手中握着的是上回金尚宫交予她的宫女记录簿,“听说是得了重病,因此出宫疗养,可惜最终还是病死了。”

郑致韵接过了宫女记录簿,他本以为世子会对他说些温软的话,没想到却是这些。他怔了一怔,听说小垣已经离世,心中确实感到震惊和惋惜。

垣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去消化这个消息,接着又道:“郑司书是读书人,你知道读书人最注重的是什么吗?”

“啊?什么?”郑致韵被问得一愣一愣的,赔笑道,“是忠君和仁爱之心吧,孔子是这么说的。”

“不是的。”垣纠正道,“读书人最重的是一个‘礼’字。孔子推崇周礼,在谈论仁人爱人之心之前,他更讲求的是‘礼’。”

“啊,是的,邸下。”郑致韵有些语无伦次地回应着,心中却开始思考起世子这番话的含义。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毛诗序》亦云:‘发乎情,止乎礼。’”垣引用着经典,她目光深邃,缓缓开口道,“郑司书,你明白我意思吗?”

郑致韵仍有些发懵,那些他曾经熟读、倒背如流的篇章,如今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仿佛脸上被扇了两记耳光,**辣的。他怎么不知道呢?只是现在由邸下亲口说出,确实让他感到无比羞愧,脸上、背上,冷汗涔涔直下。

“我希望你能真正明白‘礼’的含义,”垣道继续说道,“我们只是君臣,也只能是君臣,你,明白了吗?我希望你能守护好这份君臣之礼。"

郑致韵被说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尽管夜里的天气十分凉快,却止不住他冷汗直冒。

垣见他已然明白自己的意思,于是不再逗留。只瞥了郑致韵一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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