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倚靠在娘亲的怀里,默默地流着泪,体味着这多年来未曾感受过的亲情。那份温暖和安慰,仿佛是她生命中的一股暖流,缓缓流淌在心间,带给她前所未有的安宁和满足。
不知过了多久,世子嫔见怀中的孩子半响没个声,便低头看去。只见垣已经睡熟了,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但嘴角却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
于是,世子嫔轻轻地将垣抱起,小心地放在榻上。她看着垣那瘦弱的身子,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怜爱。她轻抚着垣的脸,柔声道:“孩子,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要有什么事。要是连你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世子嫔替垣将身上的衣物换下,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温柔与细致。她坐在榻边,看着垣安静的睡颜,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许久之后,她才不舍地起身离去,每一步都显得那么沉重。
自那日起,垣的性格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像以前那样活泼好动。有关世孙殿的一切事务,都由金尚宫和福童一手包办,她仿佛成了一个被动的旁观者。她每天的生活就是按照世孙的作息来度过,没有了自己的思考和主张。
生辰宴这日,宫人们早早在殿外等候,气氛喜庆而庄重。福童和金尚宫进屋替垣梳洗更衣 ,垣看着眼前那套世孙的衮冕时,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望向金尚宫,似乎在寻求一个答案。
金尚宫见状会意,微笑着对垣说道:“今天是世孙大人的千秋之日,宗室子弟们都要来向您道喜,自然要穿着华丽一些。”说着,她轻轻抚平垣衣袍上的褶皱,眼中满是慈爱。
垣听着金尚宫的话,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一切穿戴完毕后,她便在福童和金尚宫的陪同下,朝着殿外走去。
坐在轿辇上,她看着周围的人们,他们的面上都洋溢着喜悦的样子,仿佛都在为这个特殊的日子而欢庆。她不由地低声自言自语着:“原来今日是我的生辰啊。”这句话中带着一丝恍然和感慨。
生辰宴很快便开始了,四周乐声悠扬,舞姿翩翩,一派喜庆之景。
垣坐在位置上,表情略显麻木地看着一个个前来贺喜的宗亲们。
福童在身后悄悄地为她一一介绍,哪个人是哪位嫔妃所出的宗亲,叫什么名字,关系如何。
垣听着,心中却难以涌起太多的波澜。
世子端坐在主位上,满眼慈爱地看着世孙。对于世孙的表现,他很是满意。
世子嫔则神情复杂地看着垣。她的心中既是骄傲又满是担忧。
“这两位是已故桃炫世子之子,前面这位是源山君大人,后面那位是那日您在校场遇到的者隐君大人。”福童轻声说道。
“恭贺您生辰大喜。”源山君说罢,二人便向前行了一礼。
“谢谢,王兄。”垣微微颔首道。
“世孙大人今天没有忘记我吧,我是显儿。”者隐君打趣道。
“我那日真的是和王兄开玩笑而已,我怎会忘记王兄呢,王兄莫要与我玩笑了。”
“世孙大人是忘记了什么啊?”只见尚宪君缓步走上前来,身后跟着郑锡祖。
垣看着二人,心中不由紧张起来,两只手不由得互相拨弄着,显得有些局促。
尚宪君行过礼,含笑道:“恭贺您生辰大喜,今日真的是风和日丽啊,看来上天也在为世孙大人庆祝着诞辰呢。”
回到殿中的垣抱着痰盂不住的呕吐着,脑海里尽是她那外祖父假惺惺的面孔。
“世孙大人,司宪府监察郑锡祖之子郑致韵求见。”
听到外面的通传声,垣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冠,确保一切整齐有序。然后,她缓缓回到帘后,端正地坐下,沉稳地开口道:“宣。”
郑致韵屈膝步入殿内,每一步都显得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静。他跪下行礼,姿态恭敬至极,言辞恳切地说道:“小人司宪府监察郑锡祖之子,郑致韵。今日斗胆冒犯世孙大人,实乃因心中有一番仰慕之情。小人近日从一位少女口中得知世孙大人的诸多优秀事迹,心生敬仰,特此前来表达敬意。不日之后,小人便将启程前往大明求学,心中所愿,乃是能在归来之时,有幸尽心辅佐世孙大人,共谋国家大计。在此之前,还请世孙大人务必保重玉体,小人在此先行告退。”言罢,他缓缓起身,准备离开,一举一动间尽显谦卑与尊重。
“你说的少女是垣吗?”垣开口问道。
郑致韵再次低下头,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问道:“世孙大人,您认识那个孩子吗?您是否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那孩子自上次离宫后便再未见过。”垣说着,从桌上取出一本书,递给旁边的福童,示意他交给郑致韵,“这是她让我转交给你的。”
郑致韵看着手中的书,心中涌起一股酸涩。他抬头望向垣,轻声问道:“世孙大人,您可知道垣为何会拜托您将此物转交于我吗?”
“那孩子说此物是你给她的,她心中明白你的情意,不过因你们的身份,这种关系却是不被允许的,所以你的感情她无法承担,故而托我将此物转还于你。”
郑致韵听着垣的话,心中酸楚。他低头摩挲着手中的《左传》,这本书的每一页都承载着他对她的深情与思念,如今却成了她无法回应他感情的象征。他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去。
垣望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感,眼角不禁留下一行清泪。但要说为何会如此,她自己也答不上来。
郑致韵握着书,步履沉重地行走在宫中,心中满是挥之不去的愁绪。忽然,他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父亲,正跟在尚宪君一行人之中。
正当他疑惑时,却见垣的好友二月急匆匆地走去,一脸焦急地对着他的父亲问道:“大人可知垣在哪里?上次大人来找垣之后,那孩子便再没有回来了。”
听着二月的话,尚宪君的眉头紧皱,不满地望向郑锡祖,眼中似乎燃烧着对他没有彻底解决问题的愤怒。
郑锡祖感受到了这股压力,连忙颔首道:“请大人先行一步,此事微臣定会妥善解决。”
尚宪君审视着郑锡祖,又看了一眼二月,轻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个嘛,她没有回去吗?我并未见过那孩子。”郑锡祖故作镇定地回应着二月,心中却已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敏锐地察觉到,二月对垣的失踪似乎并不知情,这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他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于是话锋一转,“不过刚好我这边有事缺少人手,你来帮一下忙吧。”
说着,他便领着二月向一个偏僻的地方走去。
郑致韵见状,心中大惊,连忙跟了上去。只见父亲将二月带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后山上,举刀便要砍下,那刀锋闪烁着寒光,让人心惊胆战。
郑致韵毫不犹豫地冲上前,挡在二月身前,急切地喊道:“父亲,这是为什么啊?求您了,不要杀这孩子!”
二月抓住时机,迅速朝远处逃去。
郑锡祖见状,毫不犹豫地将阻拦在前的他一把推开,紧接着紧追二月而去。
郑致韵从地上艰难地爬起,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他追喊着,声音中带着哭腔,请求父亲不要杀害二月。
然而,未等他说完,郑锡祖手起刀落,动作决绝而冷酷。
霎那间,二月便没了气息,倒在地上,□□悄然熄灭。
他看着满脸血污的父亲,瘫倒在地,一时间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平日里慈祥和蔼的父亲,竟然会杀害一个手无寸铁的平凡人,这让他心中充满了震惊。他不禁开始怀疑,垣的消失会不会也与父亲有关。
夜晚,烛光和黑夜连成一片,微弱的烛光在黑暗中摇曳,仿佛也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死寂和心伤混淆一起,整个大殿都沉浸在一种压抑、沉闷的氛围中。
垣坐在殿中,身形显得孤单而瘦弱,她的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焦距。
她的脑海中不断放映着白日里的那一幕,如同噩梦般挥之不去。她跟随郑致韵身后,亲眼看到了郑锡祖砍杀二月的画面。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她的心跳也停滞了片刻。
明明二月什么都没有做错,却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存在便要被杀掉,垣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愤怒。她想到自己竟对仇人的儿子产生过好感,觉得自己才是那个罪责深重的人。这种复杂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然而,在这份痛苦和挣扎中,垣也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她下定决心,定要让自己强大起来。她不想也不愿再有任何人因她而丢了性命。这是一条没有后路的道路,每行一步都要小心谨慎。她知道,如若被发现,便是万劫不复。但她也明白,自己绝不能出错,为了二月,也为了她自己。
从那之后,垣像是成为了真的辉,她全身心地投入,学习着他的语气、模仿他的字迹、踏着他的步伐,甚至读着辉曾经读过的每一本书籍。她的转变如此彻底,以至于连金尚宫在看着垣的时候,也会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真的看到了辉站在她面前。
世子嫔看着这样的垣,心中满是复杂的情感。她既感到满意,又觉得愧疚。
这样的垣,无疑是合格的世孙,她以辉的身份行事,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挑剔。
然而,作为母亲,看着这样的垣,世子嫔却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感。
垣的每日生活如同钟表一般精准无误。晨起后,她先是向大殿问安,再转到东宫殿行礼,随后便是沉浸在书海之中。她一边学习着翊善新布置的课程,一边刻苦修炼武艺,从未有过丝毫的差错或失态。
她的坚韧和自律让世子嫔既感到骄傲又感到心疼。
直到某日,嫔宫殿的宫人神色慌张地跑来报信:“世孙大人大事不好了,世子嫔娘娘……娘娘她快不行了。”
垣听着宫人的话,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和冷静在那一刻仿佛都被抽离。她猛地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嫔宫殿跑去。
这也是垣成为世孙之后的第一次失仪。在平日里,她总是以辉的身份行事,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经过深思熟虑,力求完美无瑕。然而,在这一刻,所有的规矩和束缚都被她抛诸脑后,她只想尽快赶到母亲的身边。
垣看着躺在榻上气息微弱的母亲,心中如刀割般疼痛。她走上前,跪在榻边,紧紧握住世子嫔的手,声音中带着哭腔:“母亲,母亲,您再坚持一下,御医马上便到了。”
听着垣的话,世子嫔虚弱地笑了,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欣慰和无奈,“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见你唤我母亲呢……对不起,我答应你要守护你直到最后,现在却无法遵守那个约定了。遇到我这个没用的母亲,你肯定吃了不少苦头。一想到日后……咳……咳咳……”
垣的脸上早已满是泪水,但她还是强装坚强,抹去泪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娘亲,你先别说话了,保存体力,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等您好起来,儿臣还要给您展示新学的马术呢,您不是说一直想看我骑马的样子吗?还有,儿臣上次书筵时顶撞了翊善,您快些好起来,批评儿臣才是啊。”
世子嫔的眼神里满是温柔与不舍,她试图抬手摸摸垣的脸,但却连这个简单的动作也显得如此无力,只能紧紧地抓住垣的手。她的声音虽然微弱,却充满了深深的情感:“你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孩子,不仅是所有人的世孙,更是为娘心中如天边皓月般唯一的女儿。”
垣跪在塌前,哭得几乎喘不上气来。她的泪水如断线的珍珠般滚落,每一滴都承载着对母亲深深的眷恋与不舍。
就在这时,世子带着复杂的眼神走进了房间,然后命人先将垣带了出去。
世子缓缓地走到塌前,握住了发妻那虚弱无力的手,一时无言。
“邸下,答应臣妾保护好世孙好吗?保护好那……孩子。”世子嫔的眼神里充满了恳求与期盼,她紧紧盯着世子,仿佛要将所有的希望与嘱托都凝聚在这一刻。
世子深深地看着妻子,感受到了她那份深沉的母爱与不舍。他握紧她的手,郑重地承诺道:“我答应你,无论将来如何,我都会护‘辉’一世平安。”
听到世子的承诺后,世子嫔像是了却了心愿一般,嘴角勾起一抹凄惨而又释然的微笑。她的眼神渐渐变得柔和,仿佛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脱。然后,她缓缓地阖上眼,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母亲过世后,垣的世界仿佛一夜之间翻天覆地。她变得更加克己守礼,不留给任何人可以妄议自己甚至是靠近自己的机会。她像是一朵在风雨中坚韧绽放的花,用冷漠和疏离作为自己的盔甲,守护着内心那份不为人知的脆弱。
她看着父亲在母亲走后不久便迎娶了新的世子嫔,那个年轻美丽的女人带着年幼的齐贤大君走进了他们的生活。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仿佛母亲从未存在过一般。这样的场景让垣的心中五味杂陈,她既感到愤怒和不解,又有一丝难以言说的孤独和失落。
那温馨的家庭氛围,那亲密无间的亲情,都是她所渴望却又难以触及的。但是,她很快便警告自己,不要去奢望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更不要去渴望那虚无缥缈的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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