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在不觉间愈发浓郁,原本皎洁的明月骤然暗了下来。
凛冽的秋风吹过树叶,耳边不时传来阵阵“沙沙”声,似秋风交响曲一般愉悦人心。
“大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赵铭安提醒道。
项羽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看着地上的黄酒顺着土壤汇入河流。
陈酥酥淡淡地笑了笑,用轻到只有几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放心吧,她和乡亲们战士们都过得很幸福。”
闻言,项羽终于回过神来,神色动了动,继而转向陈酥酥:“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他们不在这里。”
说罢,陈酥酥转身,并抬手示意叶筱灵二人该回去了。
是啊,他们不在这里。
他们没有像我一样,心存执念在世间飘荡数千年。
此时,他们一定早已重新投胎,幸福地生活在世界的一角。
虞姬,还有乡亲们将士们,你们一定会过得很幸福的吧。
不在此处,定是一切安好。
似暖风拂面,霎时便带走昔日阴霾。
回过神时,陈酥酥等人已渐行渐远,他们便目送三人离开。
待到她的身影逐渐融入茫茫月色时,秋风才轻轻地将她的话吹至项羽耳里。
“项王若钟情此酒,他日见面定当双手奉上。”
微微一愣,项羽又是一阵豪放而朗爽的大笑,带着一丝醉意,末了,也迈着步子朝住处走去。
他唇瓣微动:“好!”
不知秋风是否会将此话吹入她的耳内。
赵铭安紧跟在大王后面,眼底闪过狐疑,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埋下了一个疑团,但并不打算说出来。
回到住处后,见时辰尚早,施夷芳便进入虚拟空间,继续研读两本书。
她明白,只在父亲和私塾老师的教导下勉强读懂的几本书的她,跟这栋楼里的人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的知识储备甚至很可能比不上同住的这两人。
她从没听说过项羽这个名字,还是回来时陈酥酥跟她们一路普及,她才略知一二。
她在短短一天内看到了、听到了无数在她认知以外的东西,也很快认识了自己与大家的差距。
所以,如果想要拿到武器重返战场,那就要比其他人都努力。
虽然陈酥酥她们说过,我们最终获得了胜利。
但我想这仍然不够,这是我们用成千上万同胞的鲜血换来的胜利。
假以时日,我带着新的武器回去,定能减少牺牲,早日胜利,护我山河永宁。
这么想着,施夷芳深吸了一口气,专心致志地阅读图书。
叶筱灵则摆弄起床头的显示器,挨个按键挨个按键的研究。
在发现其中大半本书都在讲这个世界的新科技的使用后,她逐渐转变了学习思路。
这与她曾经学的理科类似,相对死读书而言,它更重视实际运用。
再加上这个年龄段特有的好奇的天性,不多时,她便把虚拟空间能体验的各种空间都体验了个遍。
还有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呢,先把这一个虚拟空间搞明白了,再往下研究吧。
她确实不熟悉战争,但对于考试,再熟悉不过了,一个月的备考时间对她来说,相当宽裕。
而陈酥酥则向Solulu要了一张椅子,坐在窗前,像曾经一样的看着窗外发呆。
夜空透蓝,星亮迷人。
半圆的月亮躲在云层后面时隐时现。现时银辉遍地,刹时笼罩整片花园。
隐时万物沉寂,骤然轻蒙神秘面纱,唯有微风拂过,才知万物犹生。
“Solulu?”陈酥酥轻声呼唤。
“我在。”
几乎没有延迟,Solulu的声音便从背后传来,它由弹珠变成了小机器人后,飞至陈酥酥面前,小小的身躯正好占据了陈酥酥的视线正中间,挡住了大半的夜景。
陈酥酥微微皱眉,但并未说什么。
她将椅子朝左边移了移,继续看着窗外发呆。
许久,Solulu耐不住性子,打破了沉寂:“请问有什么事吗?”
被Solulu的话一点,陈酥酥才回过神来,复而终于看向它:“虚拟空间里有一千年前的东西吗?”
“不好意思,虚拟空间目前只对你们开放了日常用品和食品类的东西。”Solulu如实答道,切换成不解的表情。
它实在是不明白了,等了这么久竟然只是问这么一个问题。
“那有办法拿到它吗?”
“有,但需要向特定的管理人员申请,申请成功后不久就能传输到虚拟空间,然后才能拿到它。”
陈酥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虚拟空间的终端与各大部门链接,可以随时传递消息,请问需要些什么呢?”
陈酥酥神秘地回答了四个字,见Solulu仍是一脸疑惑的表情,随后又解释道:“这是一千年前我们时常娱乐的东西。”
“我未被植入与此有关的内容,”Solulu失落的说,想了想,它又开口道,“不过既然是一千年前的东西,我就去帮你向历史藏物室申请一下吧,或许会有喔。”
“多谢。”
陈酥酥叹了口气,她摆摆手示意Solulu退下,随即又沉浸在这浩瀚夜空中。
此后,一连几天皆为阴天,不时飘下阵阵秋雨,带着丝丝凉意。
秋雨是萧瑟的,斜斜地纷飞,它没有春雨的缠绵,夏雨的粗暴以及冬雨的凄苦。
雨天打消了几人出去散步的念头,她们或各自埋头钻研,或聚在一起闲聊几句,而陈酥酥每天总会抽出一些时间看着窗外发呆——比如现在。
“嘿,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Solulu猛然出现在陈酥酥视线中正间。
陈酥酥下意识地将椅子左移。
Solulu撇撇嘴,随后从虚拟空间中掏出一个小盒子,切换成兴奋的表情说:“是你要的象棋喔!”
“哇,这么快!谢谢啊。”
陈酥酥见此,激动地站起来,双手接过小盒子。
似乎是怕将盒子弄坏了,她小心翼翼地打开它。
里面有一张棋盘纸,棋盘的正中间画了两条横线,横线中间一边写着“楚河”,另一边写着“汉界”,棋盘纸的下边是32颗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棋子。
叶筱灵此刻正从虚拟空间里出来,便看到了正在摆弄象棋的陈酥酥。
“酥酥,是下雨了出不去,所以打算用这个放松放松吗?”说着,叶筱灵朝陈酥酥走去。
“其实不是,这原本是我想送给项王的礼物。”
陈酥酥解释道,她看到叶筱灵的右手本已抚上对面右半边的“马”又在听到她的话后猛然松开,噗呲一笑,便又补充道:“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在天空放晴之前,我们来下个痛快。”
“好!”
说罢,叶筱灵将“马”棋向右前方移动,双方开始了一轮又一轮对弈。
雨在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大概是对双方的对弈心有好奇,它们便眷恋般的在窗子上留下一道道雨痕。
午后,施夷芳也从虚拟空间中走出,她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一个上午高强度的学习使她筋疲力尽。
本想下楼呼吸一番新鲜空气,但看着窗外的毛毛细雨,只能作罢。
再看向桌子上围着的两人,不免心生好奇,她悄悄朝两人靠近:“这是象棋吗?”
施夷芳曾从父亲的口中听过关于象棋的事情,她知道这是从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棋类娱乐游戏,有机会玩的人多为贵族。
此时两人的对决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双方势均力敌,棋盘上只剩下了为数不多的棋子。
“是的,”叶筱灵应道,一棋落下,“我终于赢了。”
“恭喜恭喜。”陈酥酥笑着说。
叶筱灵撇撇嘴:“一个上午我只赢了你一局,是不是上大学了天天玩啊?”
“没有没有,也就上班后才逐渐开始玩的,我在我们的母校教高三语文,正巧隔壁语文老师也喜欢这个,所以坐办公室里没事时就玩上两局。”
陈酥酥边说边将每个棋子的位置恢复原状,继而看向施夷芳:“来玩吗?”
“啊,”突然被询问,施夷芳慌了神,半晌才犹豫地说,“我不会玩这个。”
“哎呦,没事,咱俩教你,很简单的。”
叶筱灵拉着施夷芳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站在旁边教她:“马走日,象走田,卒子一去不回还,车直行,炮是隔山箭,将士不出院。”
说罢,叶筱灵便拿起棋子一个个的比划。
“只要记住这个口诀,就没问题啦。”末了,她总结道。
“‘卒’为什么只能前进呀?”施夷芳询问道。
叶筱灵显然没想到施夷芳会问这个问题,她愣了愣,继而陈酥酥开口道:“因为卒的身后便是万家灯火,在他们眼中,山河犹在、国泰民安永远高于自身性命。”
“原来如此。”施夷芳眼中的神色暗了一分。
“卒”与其他人都不同,他们无惧生死。为守护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们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身前刀光剑影,身边是如雨的马蹄、如雷的呐喊与如注的热血,身后是中原慈母的白发、江南春闺的期盼与关中稚子的啼哭。
又怎敢后退分毫?
和她一样。
这么一想,她对“卒”的好感多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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