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山中,竟然一具活物都不存在。
而唯一的死物是一头野猪,整个身子还被嵌在了山体中,露出一张猪头吓人。
顾回缓缓吐气,沉息凝气抬起右手,指尖触碰到野猪的脑袋。
阴风四起,指尖略显冰凉。
一阵阴冷之气猛地撞击顾回眉心,身子瞬间变得寒凉,而他的脑海中,赫然出现一张狰狞的脸,张着血盆大口袭击他的脖颈,继而落入一片黑暗之中,再无任何回忆。
顾回猛然收手,手指微颤着抽动,“一张脸……咬了它就没了……”
董仁紧张得手中火光跟着颤动,“可能感受她的气息去往何处?”
“等会儿,我再试一次。”
顾回轻吐浊气,身体渐渐升起暖意,将背脊凉意驱散,手上传来轻握的力道,是玄晖握上了他的手。
“你也想看?”
“看看。”
旁的董仁面露喜色,他此番特意寻去书斋,就是为了能通过顾回,让玄晖出手帮忙。
若是一开始寻找玄晖,肯定不会答应,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
即便被玄晖打骂,他也认了。
他的小心思玄晖早已看破,只是懒得纠缠。
顾回稳了稳心神,再次抬手触碰野猪的脑袋,这次那股子冷意更甚,似要将顾回冰冻般寒冷。
指尖触碰之时,那张脸再次向他袭来,不过这次并没有迎来黑暗,而是透过野猪的双眼,看到三人身处之地,有一道黑色的身影驻足,她身面向南,似乎在看着什么,有一些细微的说话声,但停留不过几秒,身影恍若流星般闪动离开,眼前再次陷入黑暗。
顾回涣散的眼聚焦,侧头望向玄晖,“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嗯,说的‘真麻烦,又来了’。”
听玄晖能清晰说出,顾回咂奇,“你耳力真好啊!”
得了夸奖,玄晖眼角笑意渐浓,脖子一伸,将下巴抵在他的肩上,笑道:“可能身为鬼物,耳力非常吧。”
看他这副作态,董仁默默平移视线不去看,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先前的威武姿态。
顾回耸动肩膀,玄晖直起腰身侧向黑影离开的方向,“也实在是巧了,她离开的方向是南方。”
“对,她离开的方向确实是南方,那我们得回去?”
闻言,董仁寒了寒眼,“我追了她四百年,应当是感受到我的气息,所以才跑这么快……”轻叹一声,翻手将火光散去,“既然她已经现世,想来还有两日的时间追踪,很晚了,老板还要开车回书斋,尽快回去吧。”
顾回点头,任由玄晖拉着他向山下走去,“她每次出现都会在人间停留几日?”
“嗯,这次是她第四次现身,每次现身都会停留两三日,偏生每次的几日我都无法将她寻到,每每赶到之时,她已将所有气息散去,寻了下一处藏匿之地,吸收炼化。”
“她做这样的事,是为了提升修为?”
“正是。”董仁沉着脸紧抿双唇,“魔修亦是修,但她所做的事情,过分残忍了。”
顾回相当认同,小心避开脚下干树杈子,“人鬼不活,确实残忍。”
“她只第一次杀过人,之后两次都是杀山精吸收阴物。”
“那也是杀人了,总要付出代价的。”
董仁没有说话,他身量与玄晖相同,侧头正好撞上玄晖的眼,眼底划过愧疚,“若能抓住他,是要交给上头处置的……”
“上头,你的上头?还是指……”顾回手指向上指了指阴沉的天儿,“按说应当是交由更上头处置吧?”
董仁怔了怔,两眼看着脚下路,“酆都大帝……”
听闻这个名字,顾回恍然,“确实,你等五方鬼帝,归属酆都大帝管的,我还未见过这个传说里的人物呢。”
董仁又愣怔了一会儿,脚步不停,“会见到的……”
“嗯。”顾回两眼微眯,手上扯动玄晖的手指,“玄晖见过酆都大帝吗?”
看他眼中波光闪了闪,玄晖回他柔柔笑意,“自然是没见过的,不若我走一遭地府?去寻那大帝?”
“你能寻到?”
玄晖努嘴,“连哥都没见过,我怎可能寻到,说笑罢了。”
“也是。”
顾回收回目光,忽而想起一事,“对了,董先生知道狱阵那位是谁吗?十阎那群老顽童不肯跟我说,您总能说吧?”
突然发问,董仁心思百转,今夜怎的这么多问题……
他小心翼翼回避重点,言语轻松道:“只是一位犯了错的阴物罢了,大家闭口不提,不过是不想提起传入执行者耳中,免得犯了大忌而已。又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儿,老板您说是与不是?”
顾回眉心微蹙,“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不跟我明说身份,我怎么帮下头找人……”
“那是十阎失职,老板不必将责任揽在身上。”
坏了!怎么好端端的提起……
顾回哂笑几声,“您不会怪十阎吧……?”
他也是无心说起这件事,要是连累十阎被惩罚,那可就大罪过了……
看清他眼中小小慌乱,董仁摆手,“倒怪不上十阎。老板您的职责是惩恶扬善,狱阵的事儿便不劳您费心了。”
“当真?”
董仁面色轻松笑了笑,“自然。”
即便他这么说了,顾回也觉得狱阵那位定不简单,还有玄晖的身份,他到底是不是狱阵那位,如果是,为何董仁见着他,也不将人捉回去……
顾回甩了甩头,“算了,还是先赶回去吧,我心总是不安。”
他加快脚步下山,玄晖紧跟其后,与董仁擦肩时,瞥了他一眼。
董仁忙向他点头,两人眼眸中的不言而喻显而易见。
玄晖知道,虽说能暂时忽悠顾回,但他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这件事,一定会纠察到底。
只是最近人间将乱,他不想这么快表明身份,只想好好陪在他身边待上一段时日……
董仁知他所求,也尽力隐瞒下来。
——
——
三人赶回车上,顾回心中难安,总觉得会有事发生。
忙拿出手机拨通书斋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奇怪了……青簪不可能不接电话的……”
玄晖坐在副驾看着车灯照亮的一方山路,眼中流转丝丝凉意,“打给沈公子如何?他应当还未离开书斋。”
“ 差点儿忘了。”顾回赶忙打电话给沈应舟,等了片刻,对方总算接听,听筒传来嘈杂的动静,周围老大的音乐声,顾回瞬间明了。
怒斥道:“你大爷的!你把我青簪带去跳广场舞了?!”
对方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嘿嘿笑着,【别气呀!一直待在书斋多无聊,我带她出来凑凑人气多好。】
顾回懒得跟他打哈哈,言辞勒令,“赶紧把她带回书斋!”
对方没有说话,反倒是青簪的笑声传来,喊着沈应舟快过去,看来是真的很开心。
可是顾回总觉得会发生什么,还是让他俩待在书斋更为安全些。
只要没人从内打开书斋大门,妖魔鬼怪不能轻易进入书斋之内,青簪在里面才是最安全的。
沈应舟回应了青簪的叫喊,才对着话筒答应顾回,【好好好,我现在就带她回去,行了吧。】
“尽快。”
对方应了声挂断电话,顾回有些气恼启动车子。
玄晖拿起车门边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递给顾回,“哥是在担心那七煞魔去了书斋?”
顾回伸手接过,眉目染上霜寒,“应当有这个可能,最近突然出现这么多无记录的东西,总感觉会发生什么大事儿。更何况那七煞魔别的方向不去,非要往南方,还是小心为上。”
后座的董仁心头也不禁升起担忧,“那青簪姑娘是精怪,七煞魔最喜有道行的精怪……”眉头紧锁,董仁看了一眼山路,“这里没有摄像头吧?”
“嗯?来时路看过,这条山路大概几十公里都没有摄像头。”
“那我用缩地术将车子转移到接近路口,在出去山路之后,老板就开车上高速。”
顾回哗然,“看来您经常这么做啊,还知道避开摄像头呢!”
这么一番不知是“夸奖”还是“戏谑”的话语,令董仁面染尬色,扯了扯嘴角,“老板可千万不要踩油门。”
“好嘞!”
顾回通过后视镜看着董仁,他双手手指在身前掐诀,二指在额前竖起,紧闭的眼猛然睁开,顾回只觉一阵恍惚,侧眸看向前车窗,连人带车已经到了转进来的三岔路口!
“牛啊!”顾回立刻打开导航,放下手刹踩上油门,“下次知道具体位置,咱们直接使用缩地术多爽!开车还要累腰累屁股。”
“哥,你的银勾笔可令书斋推门便至,这缩地术学不学都可。”
“哦,差点儿忘了……”
转动方向盘,走到外面的大路总算有了路灯,开车也好走许多。
若是使用缩地术直接到书斋,旁边有人看到突然出现的汽车,指定得吓一大跳,更何况周围到处都是摄像头。
“你们要是累了就睡会儿,走高速很快就到家了。”
玄晖看着车窗外的景色,心思百转之际,暗暗运气调息。
他时日不多,偏生如今最是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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