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在乎

杙城比淞城要大很多,也更繁华许多,暮落灯起,一晃眼的功夫身后已是灯火辉煌。若非是太过湿冷,时柒倒是想出去逛逛,现下只能呆在罗府。

白蔹当他们是客,给他们各自安排了客房。罗府上下都很忙,忙着招客忙着准备出殡。这里的习俗,守灵之后大殓,待午夜子时整开始起棺,将棺材抬到城门前放置,待到第二日天明时再抬上山去下葬。

夜沉了,雨势大了些,但时辰不可再耽误,罗家亲眷一一看过一眼当作道别之后就封棺。时间一到,唢呐声起,纸钱从罗家一直洒到城门去,阴风阵阵席卷,将人从身后到身前浇冷了个彻底。时柒还未睡下,她站在客房三楼,能远远看见城门处的队伍,那烛火因风摇曳灭了又亮,明明灭灭。

荀木见她似乎从缝尸后便心神不宁的模样,以为又是着凉了,有些放心不下,从房间出来便见她在回廊上吹着风。

“时柒,你怎么还没睡?在这吹风?”

时柒没有答他,她想起白日里白蔹的话,问道:“你这么聪明,能猜猜白蔹找我有什么事吗?”

闻言荀木笑笑,眼里落进灯火,格外地亮,他不答反问:“这是在恭维我?”

跟他相处久了,时柒经常自然而然地忘记对方身份,经常说话不分尊卑,甚至有些大胆,但她从来不担心他会生气会计较,倒是真的把他当普通朋友了。

“我这是在夸你。”

“好吧,虽然你夸了我,但这件事我的确猜不到。兴许真的如她所说,你同她有眼缘吧。”

时柒不信但她没说。

罗府已经开始静下来,除了下人,宾客也早起退场,主屋里传来罗夫人隐隐约约的啜泣声,许是故人弥留的阴气,整座府上都散着令人心悸的压抑感。不一会儿,前去出殡的人回来了。作为当下罗家的次子,罗崇正的双胞哥哥,罗崇刚夫妻也去了。

两人似乎还在闹矛盾,出门时就各自走,回来时白蔹走在前面也不搭理后面的丈夫。倒是罗崇刚还唤着她,她不睬,脸色也不好看。夫妻俩从正堂走到后院,悉数落进时柒眼里。

“罗崇刚的身子是天生有病的吗?”

荀木顺着她目光看下去,答道:“好像不是,是幼时落了水,加上生时孱弱,就落了病根,药也喝了许多却没见好转。”

“白蔹……你熟悉吗?”

“不熟,只知道白蔹好像是青楼里的打杂姑娘,而后遇到罗崇刚,两人定情却因为她的出身一再受到家里阻挠,他执意要娶甚至以命要挟,而后我得罗崇刚邀约前来祝贺大喜。”荀木说,他收回目光,继而落在她身上,“时柒,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随便问问。”时柒突然转头,抬头问他:“对了,你明日就回去了吗?”

“嗯,明日待下葬之后,我便回亶州去了。”

“哦。”

荀木见她点头,盼着她说点什么却见她没说的打算,莫名地有些心急了,开口喊她:“时柒……”

“嗯?”时柒循声抬眼,眼里带着询问看他。

“你……”荀木话到嘴边又辗转不下,尤其是对上那双澄亮的眼睛,心虚感不知从何而来,他转了个弯,又说,“没,没事。”

时柒不知他所想,只是松了口气:“那就好。”

那就好?这话什么意思,荀木一时间脑子里想得有点多,准备再问清楚的时候时柒跟他道安歇了,他只能将话硬生生憋紧。

次日,天刚微亮,罗府唢呐声又开始响起,所有宾客亲友食过早膳之后就前往城门,将棺木抬去下葬。时柒没有去,荀木同罗崇刚去了一趟,待事情了结之后他又去找时柒道别后启程亶州。

当夜,罗府空了下来,没有唢呐喧嚣没有客人窃语,倒是那哭泣声从没停过。白蔹忙完之后如期来找时柒。一盏清茶奉上,时柒没动,发间依旧沾了几分茶香。

白蔹噗嗤一声,笑道:“怕有毒?”

“不是,是我实在喝不惯茶水,失礼了。”时柒看着那笑容实在觉得刺眼,她将茶杯推离远了些,开门见山地问道:“少夫人,找我何事,您就直说吧,不用婉转侧问。”

“欸!我就说姑娘是聪明人,那我也就直说了。”白蔹收了笑,眼波潋滟,细看有几分妖艳的妩媚,“我知道姑娘与荀公子是知交,但与他相交对你没什么好处,你还是远离他吧。”

时柒先是震惊再是无语,她反问:“为什么要远离?再者,我与谁相交又碍着旁人什么事?”

白蔹冷言道:“好话只说一次,若不是看在你帮了我们罗家这一回,不然我也不会如此告诫你。”

“若我不听你劝又会怎样?”

白蔹脸一下子就紧绷绷的,眼里闪烁着无法遏止的怒火,正当时柒以为她要动手时,一阵剧痛从身后传来,接着视线模糊,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眼还是黑夜,只不过不是在府上屋里。

头上是一眼望穿的圆形夜空,背上是冰冰凉凉的泥土,腿上已经被摔得疼痛不能动,周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偶尔水珠滴答的清脆声。当下的环境,无一不再告诉她,她被丢进了山坑里。

事出前,她还在与白蔹说话,如今看来她的嫌疑最大,可是为什么呢?总不可能是因为自己没有答应她远离荀木就遭此报复吧?还有那些残缺的灵魂部分去了哪里?这一切有什么关联?想不通索性不想,她拖着腿慢慢靠坐起来,望着上方想着要怎么自救,她穿越到这里,除了荀木没其他朋友,现下真的没有谁会来救了。

时柒心生一股无力感,她自嘲般笑道:“得亏荀木回去了,不然跟着我一起遭殃。”

不过一夜之间,时柒消失的消息不胫而走,据白蔹所说,她与时柒聊完之后便回了房间,后续的事不太清楚,不过人是从罗府消失,自然也脱不了干系,于是罗府也派人去找。

荀木得知消息的时候,才刚到亶州不一会儿。

“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会在罗府出事?罗府的护卫都是饭桶吗!”

“回主子,属下还未查明。”程旭鲜少见主子发怒,现下也是提着心在禀报。

“立即启程,我要亲自去杙城找。”那日我其实想问,你可愿意跟我回亶州?早知就把你带回来了。

“霜阳,你又要出门?”霜阳是荀木的字。

彼时已是深夜,回廊上探出的茶梅在暗处打苞,陆颖然疾步赶来,花苞被撇了一下,隐隐散着花香。

听到声音,荀木停了脚步,回头看来人:“娘亲?”

“还是办案的事?”

荀木轻轻摇头:“我有一个朋友,她出了事,我想去找她。”

陆颖然似乎读懂他眼里的惆怅,没问这个朋友是谁值得你来了又跑一趟,她只是如天下万千母亲一般担忧他。

“去吧,处理完便回来,注意安全。”

荀木每每要出门,无论是办事或是游玩,陆颖然总这样叮嘱他,她知道不能将儿子时时刻刻锁在身边,所以送儿出行,眉间里全是关怀和担忧。有时候荀木都不太懂母亲超出寻人的担忧害怕,若他出行远门,也总会差人跟她报平安,让她心安。

“母亲放心吧,儿子会尽快回来。”

荀木速度极快,本该用一天一夜的路程,他驭马连夜赶回,到了杙城直奔罗家。

“荀木?他回来作甚?”罗俞听到下人禀告,吓得面部异色,“该不会是为着时柒的事吧?快快快!让他进来!”

荀木沉着脸色,淡眸里却是旁人不敢直视的冷冽气势。由下人带路,他见到了罗家人。

罗崇刚身子似乎更差了,眼底是淡淡的青色,他喘咳两声,撑着拐杖走上前问道:“霜阳兄,此次来是有要事?”

荀木没应他,反而转头问了一旁的白蔹:“昨夜你找时柒说了些什么?”

话刚落白蔹用手帕遮面抽搭,似乎是隐忍了许久的委屈,她边哭边道:“不过是姑娘家的私房话,并无其他得罪姑娘的地方,不过人是在我们罗府失踪的,也怪不得大人您生气,但我们也派了几波人去寻了,还是没有下落。”

罗俞也跟着说:“此事的确是我们罗家理亏,但我们还会尽力同大人您一起寻找,直到找到为止。”

“咳!霜阳兄,看在我们曾经同考的情谊在,我在此对你深表歉意,但请别为难我家人。”罗崇刚又说。

荀木没接话,他目光扫视这一家人,最终落在白蔹身上,无人知他所想,客堂氛围降至冰点。

良久,荀木才说:“我此次不是奉命而来,是为我私事而来,你们不用担心我用官权压制你们,虽是祸福旦夕,人各有命,但人从你们府上失踪的,我对杙城也不太熟悉,还望各位配合我找人。”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罗俞松了口气,继而又说道:“大人可真重情重义,能为朋友做到如此份上,我等堪称钦佩。”

“不是所有朋友都值得我这样做。”荀木目光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罗崇刚,随之拂袖而去,“再说,时柒不只是我好友,她是我的心上人。”

“轰”地一声,这话轻飘飘却犹如五雷轰顶,在场无人不大吃一惊。

是了,从淞城的初识,收下她手帕,再到杙城的相遇,得见她处事能力,果敢又聪慧,还有偶尔的怕虫的迷糊感,无一不吸引着他。所以他才会见她烫伤而遵从本心去碰她,所以在跟她道别离开杙城时心情会低落,所以在听到她出事就按捺不住怒气赶回杙城。

尚未尝过情爱的荀木,如今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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