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心初遇晚晴时,十八岁。
十八岁是一个可以将人世所有美好、书中所有理想,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用心浇灌的年纪。
距离高考仅剩两个月——60天。
为了让慧心安心备考,一进入高三,妈妈就特意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陪读。
虽然距离高考仅剩60天,虽然妈妈这一年特意作为,但慧心心里却没有任何的不同寻常——太阳照常升起,日子照常流淌,她照常会在《小题狂练》《每日一题》和《五年高考,十年模拟》下面放李白、杜甫、王维的诗集,川端康成和东野圭吾的小说,以及台湾作家简贞和林清玄的散文。
慧心爱看书,且爱看文学类书籍,是爷爷培养起来的习惯。
爷爷虽是村里的木匠,但是很爱看书。幼年时一直是村里最聪明的孩子,上学时成绩是年级第一,还连跳两级,读了四年小学就直接上初中,初中上了两年又直接读高中。知识就是力量,村里人个个都认为爷爷将来会有大出息,会通过读书出人头地、改变命运,成为这个村庄里耀眼的存在。但爷爷最终留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做了一名木匠,但仍旧爱看书。
家里有很多藏书,身为木匠的爷爷为他的书亲手打造了许多书柜,书放在里面,一尘不染。爱看书又常年跟木头植物打交道的爷爷有一身的书卷气,无声中就滋养了慧心的整个童年。
爷爷很爱孙女,但绝非溺爱,而是有节制、懂方法地爱着。
小时候慧心偷拿了爷爷500元钱,爷爷知晓后并没有像村里其他家长那般暴跳如雷、又打又骂。
慧心记得,拿钱那天,放学回家后,爷爷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一言不发,气氛异常安静。慧心做贼心虚地想:“完蛋了,爷爷肯定发现我偷偷拿钱了”。因为听说过隔壁邻居家孩子偷钱后被狠狠打了一顿,慧心一只脚迈进屋子后另一只脚就迟迟不敢伸进去。没想到爷爷看到慧心后像往常一样笑了笑,然后用手指了指身旁桌子上的一张纸。
“慧心,回来了啊。来,过来过来,桌子上有一张纸,爷爷眼花了,上面的字看不太清楚,你过来帮爷爷看看都写了些什么。”
“好啊,爷爷。”慧心如释重负,心想还好还好,爷爷还没发现她偷偷拿钱的事情,一颗心顿时从悬崖边回到了万丈平原。于是书包都没放下她就一跳一跳地蹦到爷爷面前,拿起桌上的纸就准备把上面的字读给爷爷听。
可就在那个瞬间,慧心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只见那张纸上分明是爷爷的字迹,却用慧心的口吻写了一封道歉信:
“对不起,爷爷,我不应该没有跟您说就拿了您的钱,我下次不会再这样了。下次需要用这么多钱的话我一定会跟您说一声的。”
2004年的时候,对一个农村的小学生来说,500块钱还算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是爷爷没有责怪她,也没有打骂她,甚至都没有追问她拿那么多钱去干什么了。明明是她“偷”了爷爷的钱,爷爷却用了一个“拿”字。
慧心的泪水无声滑落,爷爷缓缓把她拉到身旁,给她擦干了眼泪。坐在椅子上的爷爷刚好和此时的慧心一样高,慧心得以直视爷爷的目光。她那时还什么都不懂,但是爷爷的目光却让她记了一生。
“好了,多大点事啊,别哭了。以后记得,用钱一定要跟爷爷说啊。看来是爷爷平时给你的零花钱不够用啊,以后再多给你一些……”说完爷爷就拉着慧心去吃饭了。
那次之后,慧心每次问爷爷要零花钱,爷爷总是会多给一些。但慧心也不再乱花钱,爷爷多给的钱总是存起来,等到爷爷奶奶生日的时候给爷爷买礼物。
慧心从此再也没有偷偷拿过爷爷的钱,哪怕有时候想买一些爷爷不会同意给她买的东西她也没再想过偷偷拿钱。那时候还没有微信和支付宝,爷爷奶奶用的都是纸币,爷爷从来不避讳家里的钱放在哪里,但慧心即使知道也再没有偷偷拿过了。后来暑假在父母身边,父母把钱放在显眼处而从不计数,弟弟每每偷偷去拿并怂恿慧心也一起拿。没有人不喜欢钱,大人小孩儿都是,她虽然心里很受诱惑,但实际上一分都没有没拿过。每每想将手伸过去的时候,脑海里就总会浮现出爷爷的目光……
……
爷爷很爱孙女,这是毋庸置疑的。妈妈或许也是爱女儿的,不然怎么会在慧心高三时来陪读呢?
应试教育高度紧张且集中,但是,虽然妈妈特意来照顾并监督自己,虽然慧心是妥妥的理科生,但她总能沉浸在一大堆文史书籍中,找到快乐与解脱,并且忘记那场大人口中可以决定命运的高考只有60天了。
不知为何,她总是讨厌并厌倦无休止的刷题生活。在老师们的口中,多刷题就能多得分,多得分就能上好大学,上好大学将来就能找好工作、挣大钱,也能走出这个小县城,去大城市里生根发芽。
但对慧心来说,那些似乎都并不重要。她觉得能时常陪在爷爷身边、跟爷爷一起读书的生活就让她非常满足了。
所以,高三的快乐,不仅仅来自疯狂刷题后考试分数的满足感,还来自省下所有的早饭钱一口气买下了慧心崇拜的台湾作家林清玄、简贞的所有书籍,还有她喜欢的《庄子》《金刚经》《六祖坛经》《心经》等,然后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一本本读完。
真的,为了买书,慧心不惜不吃早饭,后来干脆一天吃一顿饭。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可以吃书。当然,她也为之付出了健康的代价——胃被饿坏了。医生说她时常不吃饭,胃里没有东西可供消化,但胃本来就处在不断的蠕动消化的过程中,最后胃便只能消化自己。也就是说,她的胃后来被胃给消化了一块。所以,终其一生,她的肠胃都不太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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