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雪木达村时天已经黑了,车停在一户人家门口,门口有一盏亮起的灯,还有一个在等他们的人。
慧心、晚晴、格桑师父、慧眼师父齐齐下了车,门口那个等候的人就迎了上来。因为灯光微弱,慧心只隐约看得见他也是个僧人模样,穿着跟慧眼师父、格桑师父一样的僧袍,个子与格桑师父差不多,但是比格桑师父瘦一些。那人迎上来就赶忙跟慧眼师父、格桑师父三人一起将车上的东西卸了下来,还没顾得上跟慧心和晚晴说话。车上都是大袋大袋的东西,慧心和晚晴也搬不动,就索性站在一旁看着,不给他们添麻烦。
卸完东西后司机径直把车开走了,那人就领着慧心他们一行四人进了屋。屋内正对大门的墙上供奉了宗喀巴大师,正中间是一张餐桌,放了糌粑和一壶茶,慧心猜想那应该也是酥油茶。五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那人赶忙倒了四杯酥油茶分别递给了他们四人。
“路上辛苦了,喝点热乎乎的茶吧。”那人缓缓开口,低沉的嗓音中也带着清脆,听得出来是个年纪轻轻的人。高原的日晒和风霜可以改变一个人的肤色,却无法改变音色,更无法改变的,是一个人眼底的光和内心的向往。
“谢谢。”四个人接过茶杯都齐齐作谢。高原地区昼夜温差大,这会儿的确有点冷了,因此手中的这杯热茶恰到好处。
浅浅喝了一口茶,格桑师父就开始向那人介绍慧心和晚晴。
“她们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慧心和晚晴,负责这一个多月里村里孩子们的学习”,说完又转过头向慧心和晚晴介绍那人:“这是邓玛土登巴戎,现在在青海西宁的隆务大寺学习,你们可以叫他邓玛,你们喜欢佛学,所以也可以叫他邓玛师兄,我们现在就在他家里,这段时间你们就住在这里”
“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
双方都友好地打了招呼,就算是彼此都认识了。
屋内的灯光明亮一些了,慧心这才看清楚邓玛。他和慧眼师父、格桑师父穿着一样的绛红色袈裟,只露出两只胳膊在外面。他比慧眼师父高大,又比格桑师父瘦削,尤其面部,棱角分明的立体五官分外显示出他长期在高原上生活的痕迹。但他的皮肤并不黝黑,反而有些白净,长期生活在高原受紫外线照射的人能有这样的皮肤实属难得。他看起来三十出头的样子,但慧心知道他的实际年龄肯定比看起来的样子要小好几岁,因为高原上的人实际年龄大多都比看起来的年龄小很多。
“时间不早了,那你们早点休息吧,等明天天亮了我带你们先在村子里走走。”还没等慧心再细细打量邓玛,格桑师父就叫她们去休息。说完这句话,格桑师父和慧眼师父就起身出门了。
格桑师父和慧眼师父前脚刚走,一位穿着藏青色博拉裙、梳着两条长长的发辫的姐姐后脚就进来了。
“这是我的姐姐,她叫扎西绛秋,你们有什么需要都可以跟我姐姐说,也可以跟我说,只要我们能办到的,我们都会尽力的,现在,就让她带你们去楼上休息吧”
“阿姐,扎西德勒”,慧心和晚晴异口同声地跟邓玛的姐姐打了招呼,姐姐很温柔的笑着回应,“你们跟我一起上楼来休息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知道慧心和晚晴一路跋涉,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绛秋也就没有多余的话,说话间就领着慧心和晚晴踩着吱吱哑哑的木楼梯到了楼上。
慧心和晚晴住一个房间,睡一张床。看得出这个房间是特意为她们俩收拾出来的,里面的器具,包括床单被罩虽然都是旧的,但却很干净,且物品摆放地整整齐齐,铺在床上的床单甚至连一个褶皱都没有。
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她们俩盖着被子躺在床上,直到此刻一切才有了真实感,她们终于来到了这个计划了很久的地方。尽管她们对这个村子还知之甚少,尤其是慧心,对格桑师父和慧眼师父也知之甚少,但她一点也不害怕,反正有晚晴在,她相信晚晴。况且,这一路都很顺利,遇到的人也都很好。当然,格桑师父确实严肃了点儿。
“晚晴,我有好多问题想问你呀。”
“慧心,今晚比较晚了,我们明天可能还要早起,要去熟悉熟悉下这里的环境,而且今天长途跋涉你我也都累了,所以我们先休息,你想问什么,我明天都告诉你。”
“那好吧,那我们就进入梦乡吧。”
晚晴说得有理,慧心也就不再问了,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好眠,但慧心天还没亮就醒来了,为了不打扰还没睡醒的晚晴,她尽量保持着假寐的状态,但晚晴还是察觉到她醒来了。
“醒了就不要装睡啦,我也醒了。”晚晴开口说道。
“好吧,我以为你还没睡醒呢。”
“既然都醒了,这会儿天也还没亮,那咱们索性说会儿话吧,你昨晚不是有很多问题要问我吗?”
“好耶”,慧心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靠在床头,饶有兴致地望着晚晴,“我确实有很多问题要问你,那么,我来问,你来回答吧。”
“好。”晚晴点点头,也起身倚靠着床头,跟慧心保持着一样的姿势。
“你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么厉害的几位出家师父?”
“说来也是巧合,我不是一直想着去西藏嘛,就想跟藏族人学习一些基本的藏语表达,了解一些西藏的文化习俗。后来无意中加了一个□□群,结果你猜怎么着?”
“?”
“那个群竟然是格桑师父他们的师门群,他们对我这样一个‘外来者’很好奇,我对他们更是好奇。我就问他们能不能教我一些简单的藏语,给我讲一些藏族的风俗,我想来西藏玩儿。”
“他们什么反应呢?”
“他们并没有觉得我闯进他们的师门群很冒昧,有汉族人想要了解他们的文化,他们就觉得很高兴。于是,一来二往的,我们就达成了约定,他们教我藏语和藏族文化,我则教他们汉语,其实他们的汉语水平已经很好了。后来慢慢的,就逐渐成为了好朋友。”
“就这么简单?”
“对呀,不然你以为呢?”
“好吧,我还以为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呢。”
“没什么特别的,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就是这样的简单朴素。”
“那你来这里是又是什么缘由呢?”
“格桑师父和慧眼师父是日喀则扎什伦布寺的出家人,邓玛师兄是青海隆务寺的出家人,他们三个人今年约定好一起来邓玛师兄的家乡雪木达村结夏安居,他们又商量着希望能让村里的孩子们在暑假里也学习一点知识,不要荒废时光,毕竟他们不是城市里的孩子,寒暑假没有补习班上,如果把这段时间浪费了会很可惜,就想着找一两位愿意来支教的汉语老师教教他们。”
“所以格桑师父就喊你来了?”
“不是不是,格桑师父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动态,讲明了这件事情,希望能在朋友圈里找到一两位合适的支教老师,但一个多星期了都没有人来找他,我索性就跟他说我和我的朋友可以来。一开始格桑师父还不同意,他觉得我们年龄还小,又是女孩子,怕出危险,但后来实在是没等到人,在我的强烈请求下也就答应我们俩来了。”
“嘿嘿,你那时候都还没跟我说这件事,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跟你一起来吗?”
“我当然肯定呀,你不是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跟我来了吗?”
慧心撇撇嘴,“这么肯定,一点都不好玩儿。”
“哈哈”,晚晴大笑,“你我之间,心意相通,根本就不需要犹豫呀。”
是的,慧心和晚晴对彼此来说,是这样的人:对方的一举手、一投足,无需言语,彼此便心知肚明。对她们来说,心灵深处的共鸣才是传情达意的第一乘,语言反而落入了第二乘。
“哎呀,时间不早了,这会儿已经天亮了,我们就赶紧起来吧,别待会儿格桑师父他们都来了我们还没起。”
“好的呀晚晴,那我们起床吧。”
两人聊着聊着转眼天就大亮了,从窗户望出去外面已经有阳光了,高海拔地区天亮得早,虽然此时不过7:00,但毕竟大亮了,两人也不好赖床。
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两人就下楼了,正巧邓玛正在昨晚喝酥油茶的桌子旁摆早饭,绛秋阿姐手里也端着菜朝桌子走去。
邓玛不急不缓地盛了两碗粥放在桌子的两边,听到有人踩着木楼梯下楼的声音便抬头向上望去。慧心走在前面,她转过楼梯角就刚好撞上邓玛的目光,四目不经意间相对,双方都没有丝毫躲闪——因为同样干净清澈,所以无需躲避。搭在慧心右耳的一缕碎发无声滑落,又悄无声息地飘荡在慧心的眼前,像春天柔软的柳枝抚过脸颊和鼻尖,微微发痒,就像她此刻对上邓玛目光时的感觉,心里也痒痒的。
她忽然回过头去小声跟晚晴说:“我也要去找一个人教我藏语,给我讲藏族文化,嘿嘿。”而后顺手撩起了那缕碎发,又回过头来看向邓玛的方向,眼神坚定地踩着泄漏的晨光缓缓走下楼梯。
邓玛此时已经收回了目光,端正地如同一盏亭亭而立的莲花般立在桌旁,看样子是在等晚晴和慧心入座后一起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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