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古森生存(六)

等林家琇自昏迷中醒来,已经过去了三天三夜。万幸的是,她终于醒来了。林家琇醒来的那一刻,几乎分不清现实和梦中。她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但是腹中传来的饥饿感让她知道她绝对不只是晕过去了几个小时。

刚醒的那会,她还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在梦中想到了很多很多过去的事情。愉快的,不愉快的,应该都有想到。但是应该是不快的往事想得最多吧。不然也不至于一醒来就觉得心情抑郁。

瞪眼看了头顶的石壁一眼,林家琇开始认命地爬起身来。睡了许久,烧也已经退了下去。身体虽然仍然虚弱无力,但是不算很难受。

坐起身后,发觉自己仍然在山洞里。但是山洞是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了。除了地上的些许灰尘,什么人都没有。那些打坐的人和蒲团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

身体缺水得厉害。林家琇暂时不想探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是她的记忆出错,还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比起干得要冒烟的喉咙,其他也许都不算重要吧。林家琇往小河的方向走去。……

******

十天之后的早晨,林家琇从山洞之中走出,慢慢沿着河流往瀑布的方向走。

比起在这个陌生的森林醒来的第一天,林家琇最最明显的变化是身形。不过半月而已,身体就消瘦得厉害。原本略略丰腴的身材,如今却瘦得摸清肋骨的形状。脸颊也凹陷了下去。脸蛋虽然不算黄,但是却是白色里透着青色。脸上那些细碎的伤痕也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唯有那双眼睛,因为脸颊消瘦,显得大了一些。

自发烧晕倒醒来的那天,已经过了十天。除去最开始身体虚弱的两天,以及中间下暴雨的三天,林家琇都是晚上呆在山洞,白天出去周围走走。但是都不敢走远。然而还是有收获的。林家琇发现,离小山远一点的地方都是有动物的,而且应该有很多大型动物或者野兽。这一点从那些偶尔听到的震耳欲聋的动物低吼可以大概猜出。此外,林家琇发现:唯有小山所在的一片区域,除了植物,是看不见任何动物。这当然让林家琇松了一口气。但是随着身体的日渐消瘦、身体机能的异常,以及矮山上的野果大半被暴雨打落,林家琇深知,她必须尽快离开。不然等待她的仍然只有死路一条。

十天内下暴雨的三天,林家琇也没闲着。她抱着最坏的打算,只心一横,开始在山洞里探索。

山洞的确别有洞天。

下暴雨的时候,天色一般都是黑沉沉的。在外面天色都是阴暗的,在山洞里,按照常识来说,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但是当外面天色阴沉,看不清周围景物的时候,山洞却十分明亮。虽然算不上亮如白昼,但是也足以让人看清周围。

光线都是由上而下投下来的。外面暴雨如注,林家琇也没办法出去。只好留在山洞里,仔细地观察山洞。林家琇抬头看向山洞顶壁的时候,发现光线都是由石壁里镶嵌着的一颗颗白色珠子发出来的。

借着珠子发出的光亮,林家琇往山洞的内部走去。林家琇原以为山洞里该是有很多机关的。她甚至预想了一遍自己被突然发出的机关杀死之类的情形。但是一路走去,却一切正常。有时候走到一个空荡荡的房间时,以为到了尽头,但是好奇之下,林家琇试着去碰一下墙上比较显眼的突起,便又有一扇门打开了。

整个山洞就像一个迷宫。没有机关和陷阱,几乎都是空荡荡的。林家琇一路悠闲地逛着。看见墙壁上有稀奇古怪的动物或人物浮雕的时候,还驻足细细看了一下。但是却发觉都是些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有些甚至像神话故事中的生物。如龙、凤、麒麟、貔貅之类的浮雕,林家琇看了一会便没有什么兴趣看下去了。那些穿着广袖长裙的女子画像又太过模糊,林家琇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别开了眼。眼瞅着整整一面墙都是差不多的东西,林家琇直接便忽视了,继续朝前走去。

有时候直觉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走到一扇古铜色的大门前时,林家琇的心跳突然快了许多。那种感觉就像前方有种未知的事物,一方面害怕,一方面却又好奇不已地想要前去查看。

推开那扇门之前,林家琇看了一眼大门前的那只鹰。那只鹰是被绘在了大门口的。栩栩如生,尤其是那双黑亮的眼睛,看起来就像是真的一样。林家琇盯着那双鹰眼看了一会,觉得头脑似乎眩晕了一瞬。但是一眨眼那种感觉又没有了。林家琇伸手去碰了一下那双鹰眼,只觉得触手冰凉。手下的触感就像是质量上好的黑珍珠。

确定那不是活的生物,也不是什么奇怪的幻觉。林家琇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一推古铜色的大门。

厚重的大门只被推开了一些。林家琇又使尽推了一下,才推开了半扇门。门比较宽,即使只是推开了一扇,也能够容两三个林家琇同时进出了。

在门口踟蹰了一下。林家琇才探头看了一下大门内。

那是一个极宽阔的大殿。站在门口并不太能看清里面。因为门内不远还竖着一扇屏风似的石板。以林家琇的身高并不能越过那道屏障看清宫殿内部。

既然都打开门了,林家琇便轻轻地走了进去。被困在一个莫名其妙、荒无人烟的地方好几天,而且还病了一场,林家琇也没有最初那么害怕了,胆子也大了许多。若是还有更加糟糕的事情,那么受着便是。能熬过最好。若是不能,也怨不得什么了。带着这种心境,林家琇绕过石屏风走了进去。一进去就被眼睛所看到的东西惊住了。

竟然又是一群打坐的人。不,准确来说,应该是披着人的衣服,但是早已化成了骷髅的人骨架。

林家琇的心跳如雷,但是莫名地,还感觉到了一种苍凉。

一方面是因为心底害怕,一方面是觉得死者为大,林家琇像去拜佛像一样,深深弓腰拜了下去,然后低声地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便退出了大殿,关好了大门。

而林家琇不知道的是,她关上殿门的那一刻,那些不知道坐化了多久的尸骸就全部化成了灰尘,彻底消散了。

担心继续走下去都会看到类似的场景,林家琇也就没再继续探索山洞。只按着记忆,往原路返回。

又走过那条类似长廊,但是旁边墙上都绘满了图画的地方,林家琇的视线瞥见墙角有一个类似古代的书简的东西。本想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体好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朝那个方向走了过去。

林家琇就像被人控制了心神和身体般,走近了那个墙角,然后伸手拿起了那册书简。

但是那却不是书简。而是一份卷轴类的东西。林家琇的指尖一碰到,那份卷轴就从林家琇的眼前消失了。指尖碰到那份卷轴的时候,那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感觉也消失了。林家琇怔怔地看着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然后捂上如雷鸣般急剧跳动的心脏,只匆匆站起,急急忙忙地往来路快步走去。

人身处阴冷的地方或者身体太过虚弱的时候,总是比较容易做噩梦或者看见幻觉。

林家琇觉得自己看见了幻觉。

但是第二天,在最外面的山洞里,当林家琇看着外面的雨水不停地落在地上时,突然出现在视线里的那份卷轴,让林家琇惊得从地上一股脑爬了起来,并且退到了墙壁。

死死地盯着那份卷轴许久,那份卷轴却仍然好好地呆在林家琇的视线里。

惊恐地站着许久,直到腿脚发软,林家琇才蹲了下来,拿起了那份卷轴。

卷轴的材质很好。虽然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但是手指与之接触的地方,传来的那种温润、柔韧、舒适的感觉,让拿着它的人很难感觉到不喜。

卷轴展开后,是有字的。但是那种字体很晦涩难懂。林家琇想把它放下的时候,却发觉那些字体慢慢变成了自己熟悉的字体。卷轴最前方,三个大大的“炼心诀”映入眼帘。林家琇被突然变成熟悉字体的古怪卷轴惊到了,失手扔掉了它。但是下一刻,那份卷轴又失去了踪影。

林家琇有种错觉,那份卷轴是融进了自己的身体。

然而一想到这种玄之又玄的可能,林家琇就先唾弃了自己一翻。

但是后面的几天证实了林家琇的错觉不是错觉,而是事实。确认自己扔不掉那卷古怪的卷轴后,林家琇便不再管它了。

离开山洞前往瀑布的前几天晚上,林家琇一直都有在做梦。一会是梦到古代那种惨烈的战场,一会是梦到自己或从瀑布上方或从高楼大厦跳下。林家琇的梦中甚至出现了很多很多陌生的人和情景。但是一醒来就记不清梦中的事物了。只知道有好几次都是梦见自己跳下瀑布,而且跳下那一刻,都会身体抽搐,然后自梦魇中脱离,再陷入沉睡状态。

带着对未来的迷茫和担忧,林家琇拿着那把长剑,离开了山洞,前往瀑布,打定主意再也不回来。

但是林家琇离开山洞不久,山洞的上方就凝起了很多人的肉眼看不见的虚影。

那些虚影看着林家琇离去的身影,似乎正在激烈地争辩着什么。

最后还是从熙熙攘攘的虚影中走出了一个看起来德高望重的年老虚影,才止住了众多虚影的争辩。那个年老的虚影只低声说了两句:“看透世情却不失童心,心境单纯,心思通透,坚韧果决,也难怪炼心诀会择其为主了。你我早已死去多时,现今不过是存留世间的一缕残魂、执念而已,何必妄想再去改变什么呢?!”

虚影们似是面面相觑许久,然后才开始一点一点地慢慢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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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心之梦中梦
连载中羡百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