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而不期2

靖安若把银票给了黄丽儿的娘,只说是今天撞了黄丽儿的人给的补偿。黄丽儿一回来便去干活了,她阿娘倒是不知还有这事,黄丽儿一向乖巧,只怕是说了,她又要担心了吧?她们都知道那药不过是几两银子,阿若姑娘却讨了百两回来,黄伯娘问起,黄丽儿才把今日之事细细说来。她们都不知阿若出身何处,只知道三年前的雨夜,刘泽一不知从何处背了个人回来,只说是河里捡的,身上有伤,因着是女子多有不便,便唤了黄丽儿母女给她换衣服。那时的阿若比现在娇嫩,皮肤白皙,玉手纤细,不像她们的手粗糙有茧,只是这样白皙的身子更映衬伤口格外狰狞,这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不知道什么样的遭遇才会这般。这姑娘发起了烧,反反复复,六七天人才清醒,醒来后一言不发,对于家世来处更是闭口不提。这姑娘抑郁寡欢,几度寻死,刘泽一日日伴她左右,时常和她讲一些小时候的事。他自幼失怙,今日吃不饱饭,明日挨了打便是常有的事,虽然乡亲们时常接济,但大家的日子过得都不算宽裕,他自小便知人情冷暖,每天都期盼着快些长大,能够自己撑起一片天地。他个子小,混在市井却是异常敏捷,时间久了他也会区分什么样的人是有钱人,什么样的人没钱。一日他顺了一个贵人的钱袋,他虽不习武,但所有的随从都追不上他。再后来他听闻城里有个外乡人安居,他便动了心思,他一进去便有一张网铺天而降,来人竟是前些日子的贵人,那人冷冷道:“选死选活,偷到我沈沛头上的你是第一人。”刘泽一所做一切皆为活着,当下便说:“选活。”那人便说:“哪支手偷的,那便剁掉哪只。”望着明晃晃的刀子,刘泽一瑟瑟发抖,刀子落下偏了半分,他松了一口气,忽就哭了起来,那人笑吟吟望着他,没有再次挥刀,只是说:“刀子送你,谨记戒偷,你是好苗子,老夫是个武人,有意收你为徒。”听闻那人不伤他,刘泽一大喜过望,一溜烟跑了,恐他反悔,以至于没明白那人的意思,多日后想起仍是惧他。后来拜入他门下,一改前非……

听闻刘泽一的故事,靖安若惊觉普通人的生活如此不易,她这般作为拖累了他本就不富裕的家。后来这姑娘竟也安静下来,慢慢的学会了他们这些农人的一些活计,不是谁都愿意揭示伤痛,靖安若只字未提过往,刘泽一从未问及,别人问及,刘泽一只说靖安若是他妹妹,大家都以为小子开了窍……

三年未归路,往事几何许?靖安若终是为曾经的任性付出了代价,三年不敢归,她怕往事不堪,一场任性是一场笑话,更不敢赌上家族的荣誉,甚至是她的性命……她不敢面对祖母的期盼,父亲的暴怒,还有众人的嘲讽,还有……她想过一死一了百了,可是怯懦让她偷生,甚至觉得在梁城无人认识,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安渡余生也挺好……靖氏该有多失望,三年来从未寻她……一时各种思绪萦绕,靖安若五味杂陈……

刘泽一衙内当值与靖安若兄妹相称,却也显少见到人影,休沐之日倒也可以一起吃口热乎饭。今日正是休沐的日子,靖安若厨艺一向欠佳,做了寻常人家的两样时令小菜,没待吃上几口,却见有人来寻。“刘捕头可在否?”这声音听着陌生,刘泽一出门望了一眼,只见一人黑色衣袍,手执一柄长剑,五官硬朗,眼神好似和他的剑一样冷……

“我是,你?找我?”刘泽一脸疑惑,来人陌生,他实在不知其意图。

那人望了一眼靖安若,对刘泽一说:“我是来接小姐的,三年前多谢刘捕头相救。”明明是感谢的话,却听不出带有任何感情。靖安若看到来人已然明了,往日一见林曦,想是她已把近况说于父亲知晓,素知林曦看似柔弱,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可她不知于自己是祸非福。

那人恭敬行了一礼:“小姐,请随属下归去。”李长侍是个极为固执的人,父亲对他极为放心,交代的事从来没有他办不到的,此时靖安若但凡吐露一个不字,那必是打晕再走,靖安若只得说:“我收拾一番,再随你去。”

只见靖安若安静地吃了饭,如往常一般收拾好了浆洗的衣物,熏了淡淡的木质香,唤了黄丽儿,一一与人送去。李长侍惊诧靖安若的变化,不过他是个粗人,并不觉得不妥,于他而言,人得先活不是,这些活计农人也都是会的,没有靖氏小姐也不过是寻常女子,此景并不奇怪,眼前这人不至于让小姐背井离乡。靖安若后面多了个冷脸煞神,平时那惯会扯皮的主家,只需他一个眼神扫去,便已乖觉地递了银钱于靖安若、黄丽儿二人。靖安若平日里从不浪费,今日竟破天荒地买了许多东西,有许多衣物,有少女的、妇人的、男子的,甚至是女子的一些钗环装饰。李长侍一向少言寡语,只待他家小姐一句话,便付钱拿东西。

李长侍手中物件愈发的多起来,黄丽儿不由开口道:“阿若姐姐,怎么会买这么多东西?”靖安若淡淡回答:“不多。”承蒙恩惠得以照拂,三年时光他们把她当亲人看待,无微不至,今日归去,以物聊表谢意一二,又怎么算多……黄丽儿爱吃苏记的糕点,惦念悠香记的菜肴,靖安若一并安排了,只教黄丽儿感慨,没钱使人眼花缭乱,有钱让人随心所欲……黄丽儿又掂起一块糕点,丢进嘴巴里,不经意间已到了悠香记,不由又惊讶几分,阿若姐姐究竟是多富贵的人家,她竟带她到这等地方……靖安若对着小二说:“把你们店里的特色菜全部上一份。”咦,这不就是平时浆洗的两个姑娘吗?竟也登堂吃饭,小二小声说:“阿若姑娘,这里菜肴至少也要十八两一道,您确定都上一份?”阿若知他何意,随手指了李长侍:“他付钱。”那人不像是没钱的主,小二会意,不多时便上了满满一桌子的菜肴,八宝鸭、珍味鸡、秘制酱肉、糯米藕……各色菜肴色香味俱全,充斥着黄丽儿的味蕾,这些自然是她从未品尝过的味道,刚刚还在大快朵颐的黄丽儿,不觉间竟已泪流满面,一想到阿若姐姐要走,纵是美味的菜肴,黄丽儿也不觉香了……

李长侍只觉得女子最是善变,明明刚刚还吃的很开心,现在便是泪流满面。靖安若温柔地给黄丽儿擦拭眼泪,黄丽儿扑进靖安若怀里,“姐姐,我舍不得你。”靖安若亦是不舍,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轻轻拍了拍黄丽儿的背安慰:“小丽儿,我会记得你,也会很想你,过些日子我会回来看你 ,你不要难过。”世事变幻,未来无法确定,可无论何时,我亦会记得冬日的火苗带来的温暖。

靖安若把衣物分别给了刘泽一、黄丽儿母女,寻常的人家未见过这般好的料子,黄母只觉得受不住,“阿若姑娘使不得,我们这等粗人大可不必这般的。”靖安若拦下黄母的推却,说:“伯娘,使得使得,你们照拂阿若多年,这不过是阿若的小小心意。”话别旧人,靖安若踏上了回去的路,他们这些人家虽是不富足,却也不肯轻易受人恩惠,昨天靖安若已悄悄地拿了银票塞在了衣物里,愿他们的日子会过得轻松些。

出发前,黄丽儿给靖安若塞了一盒桃仁酥,“阿若姐姐不爱吃甜的,我阿娘少放了许多糖,我娘的手艺最好了。”靖安若接过,宠溺地揉了揉黄丽儿的头发,算是道别。靖安若曾问刘泽一,或许京城可以给你更好的前景,可愿一同离去,他说不愿,“我看似一人无牵无挂,根却在这里,这方水土养育我,我就该凭己所能护佑一方平安。”捕头是能捞点油水的差,可他却仍是个他们所有人里最穷的那个,他师傅也曾说他人至清则无鱼。

一些话没有开口便再也没有机会说了,他买的那支珠钗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他们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相遇不过是短暂的。三年她从未提及身世,可是她身上那块玉佩,仍让他清楚地知道她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三年来也有人与他提及婚事,都被他拒绝了,或许是他生了妄心。三年未有人寻迹,阿若也从未提及过去,他攒了好久的银子买了一支珠钗,就在昨日,他终于鼓足勇气决定表明心意,可是京里来人了,接阿若的,罢了,他们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终究是他生了妄心……阿若问他,愿不愿一同前去,他拒绝了 ,他若去了该以什么样的身份伫立身旁,那时的他只怕是就像这支珠钗一般,不知该如何自处吧,情谊纵有十分,身份未必相配,现在阿若想要什么样的珠钗唾手可得,何需他多此一举,刘泽一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就连那李长侍也比自己优秀不是吗……他拒绝后,李长侍给了一块令牌,若是改变了主意,可以向靖氏提条件,这可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可是刘泽一无求,以后的事尚且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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涟漪如肆
连载中颜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