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里充斥着午后的昏沉感，但在两人踏进家门的时候，声音和光线让这种萧索的昏沉褪去，暖色的灯光让一切都看起来温暖又惬意。
游羽被商佐叫去了书房，商佐合上门，很郑重地看游羽，游羽被他带得不自觉也严肃起来，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像是准备答辩的样子。
商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忍不住笑起来，好似被他正襟危坐的样子逗笑了，游羽诧异地看商佐，商佐别过眼，收起了笑，“我要向你坦白一件事。”
游羽疑惑看着他，不知道他想坦白些什么。
商佐走到书房的沙发边，大喇喇坐下了，他十指交叉，手肘支在腿上，说：“我其实不是费佐。”
这话一出，游羽的表情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紫色的瞳孔里闪过愕然，好像无法理解，他无法理解商佐这句话的意思，也无法理解商佐为什么要告诉他。
商佐难得地沉着脸，认真讲一件事，他打量游羽的表情，确认对方的反应尚在可预测的范围内，继续说：“但我确实是来调查无忧岛袭击事件的，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受到牵连，死在了袭击里，我不能放任这件事过去。我当时其实也在被袭击的队伍里，但我侥幸活了下来，更加侥幸地得到了一个Alpha腺体。”
“你——”游羽太惊讶了，嘴里的话都磕磕绊绊，这秘密太大，他有些慌张，“你最好别告诉我这么多，我……”
商佐认真又专注地看他，嘴角勾起柔和的弧度，“我当然得告诉你，不然你可能没法理解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
游羽哑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关联。
“我得到的腺体不属于我，跟我的基因完全不匹配，它本来是残缺的，只能提供微弱的信息素，附带一点点微弱异能的作用，我之前检测过，腺体跟病毒的结合度并不低，异能不应该只有Ⅰ级，但基因不匹配的原因让我的异能受限了。”
“而你的异能不仅让腺体在我身上生长了，甚至让这个腺体跟我长在了一起。我能感觉得到这个腺体在生长，它在跟我融为一体。这很不寻常，游羽，你的异能在操纵……基因的融合，它减轻了生物的排异反应。”
你让两个物种的基因趋向融合。
商佐本来想这样说的，这也是他发现游羽越级后异能核心的缘由。
他是羽蛇，雪凡的腺体就算能在【修复】的作用下回到原样，也不可能跟他很好的长在一起，可游羽的异能起效了，那他异能的指向就不单单是简单的修复，而是基因层面的融合。
“操纵基因？”游羽难以置信，他自己也从没听说过有类似属性的异能存在，这仿佛是天方夜谭。他是研究病毒生物的，这一刻他比其他人都明白他的异能有多么的令人觊觎。
如果他能融合基因，可以把商佐和别人的基因融合，那某种程度上就可以解决器官移植的排异反应。那再次越级的时候，他是不是可以让病毒基因和人类基因融合，彻底解决异能越级带来的副作用？毕竟他的血液如今就已经可以被动地提高病毒跟腺体的结合率了。
想到这个可能连游羽自己都心动了，这本来就是他的研究方向，是他陷入瓶颈的研究。
“或许我的感受会有偏颇，但就我对这两次治疗效果的感受来说，确实是这样的，不过你还有没有其他异能我就没法判断了。”商佐有些抱歉地说。
“不，”游羽摇头，“这已经很……有帮助了，你不说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当然，告诉你这些，我也有别的目的。”商佐目光熠熠地看他，“我是来这里调查的，所以我跟联盟依然有联系，我可以找人帮你测试你的异能，不让集团的人知道。”
游羽从商佐的话里领悟了一些内在的含义，他迟疑着问：“你的意思是让我跟联盟合作吗？”
商佐听他的话，愣了一下，放开笑起来，“你怎么会这么想，看来是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联盟会给我支援，我希望你也能接受我的帮助，对于答应带你离开这件事，我是很认真的，你可以相信我。你的合作对象一直是我，不是吗？”
游羽被商佐一番话说得骇然，甚至有点不知所措，他看着商佐的时候视线游移，不知道该往哪看，商佐那双眼睛看着他的时候太炙热了，那种目光的穿透力让他恐惧，他发现自己好似无所遁形，被商佐看个干净。
他一直有些不太信任自己跟商佐之间的合作关系，因为他一度以为这是一个他受益更多的合作关系，这种不平等让他过于忐忑，他没法坦然接受商佐的帮助，他甚至有点退缩，可现在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他明白自己异能的意义，明白自己能给商佐带来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异能对联盟也会是很大的助益，他好像确实有了可以跟商佐平等对谈的筹码，他可以在这段关系里不那么卑微，充满莫名的不配得感了。
某种程度上，商佐的坦白让他终于有了种切实的感觉，确实有一只手伸到了他的面前，等着他来握住，那只手也是真的想带他离开这片黑暗，他也确实可以握住这只手。
他终于在经年的黑暗里看见了一缕很细碎的光。
“谢谢你，商佐。”游羽缓缓笑起来，眼角的痣在睫羽错落的间隙中若隐若现，像是眼边的一颗星，“我明白了。”
商佐走到他桌边，他靠着桌沿，手撑在桌上，低头看游羽，“那我还有最后一点私心，你可以满足我吗？”
游羽抬头看他，轻声问：“什么？”
“我们也认识了有一段时间了，跟你相处很愉快，我想你也有一样的感受，所以，我觉得合作关系对我们来说太疏远了。”商佐说着顿了一下，打量游羽的神色。
游羽低头看向桌面，紧张地打量商佐撑在桌面的手，手背的青筋突兀地隆起，看不见的掌心应该是宽阔的，手指骨节分明，性感而有力。因为商佐站的位置离他很近，所以他能闻到很淡的柑橘木质调味道，清爽却又充满了Alpha荷尔蒙的成熟感。
是他喜欢的味道。
商佐的笑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游羽听见他说：“我们先成为朋友怎么样？”
听话这句话，游羽才发现自己刚才忘记了呼吸，他一时间松了口气，却又遗憾，他甚至不敢去深想那遗憾的由来，只是就着松缓的气氛点了头，“好。”他答应了，但又不太敢看商佐。
商佐站直了身体，“那你忙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好吗？”
游羽点了下头，抬头看向商佐，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打量他，商佐对上他的视线，又笑着问：“下周一要去学校吧？我送你。”
这次商佐不是询问的语气，他没给游羽拒绝的机会，只给了游羽心动的机会。
房间里只留下游羽一个人，他看着商佐离开的方向失神坐了一会儿，虽然看起来整个人很安静，可是绷紧的身体还是暴露了他的忐忑，许久之后，他点出通讯界面，找到裘然，发了一则消息：“下周一下午你有空吗？我去一趟你家。”
裘然很快回复了“好”。
*
周一一早，商佐果然如期等在楼下，游羽下楼的时候甚至早餐都准备好了，依然是波奇，但是是不同的内容物，今天的口感是清爽的酸甜口，有点淡淡道橘子味，游羽很喜欢这个口感，他虽然没说，但商佐从他进食的速度里看了出来。
到了克罗默大学，要下车的时候，商佐忽然将车门落锁，叫了游羽一声，游羽回过头诧异看他，听见商佐说：“放学了告诉我，我来接你？晚上一起去吃饭怎么样？”
游羽很慢地眨了下眼，低下头，“今晚可能有事，你不用管我了。”
商佐“哦”了一声，又说：“那晚上需要接的时候给我通讯？”
游羽笑了下，“到时候看情况吧，你安排你的事情就好。”
商佐点了下头，没问什么，只是说：“那我就回家等你。”然后车锁利落地解开，游羽拉开车门离开了。
下了车，游羽先去了研究院，一段时间没去，工作落下一堆，实验进度也落后了，他走过门禁的时候，抬手照常用手上的智能极片打了卡，显示出他的信息时，他看见他的名字已经更新成了游羽，他站在门禁那里呆了片刻，徐徐叹了口气，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
“好久不见啊，池月。”康景一边跟他打招呼，一边也抬手刷了卡，将池月的信息盖了过去，“你还好吗？你导师昨天还说想让你再休息几天。”
游羽跟着康景一起走过了门禁，“没事，早晚要回来的，我也不想实验落下太多，本来进度就慢。”
康景犹豫着看他几眼，说：“这几天小费总经常过来，你跟他……？你想要避开一下吗？”
康景算是为数不多不参与八卦的人，偶尔还会为游羽说两句话。那时候刚爆出他的联姻对象换人，学校里也八卦了好一阵，风风雨雨的他也听过一点，大概是一些豪门弃夫、私生子屈辱代娶的剧本，游羽根本没办法解释。是康景出面喝止了实验室里的流言蜚语，平时也对游羽多有照顾。
所以看见康景担心他的样子，游羽反而笑了下，“没事的，我跟他这段时间见过好几次了。不过，他来研究院做什么？”
康景不自然地看向前方，“费总联系了人鱼一族，送来了一尾红尾人鱼，她安排小费总来照看。”
游羽想象不出费文照顾人的样子，感觉费文大概是那种会给人鱼吃人类食物的人，但又总觉得哪里说不上来的奇怪，不过这点奇怪微不足道，游羽没深究，径直去了自己的操作台。
还有什么能比研究更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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