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起躺在观影室的软塌上,微拭雪的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谢时衍的袖扣。
金属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却在她的尾椎燃起一簇火苗。
她忽然翻身伏在谢时衍胸口,发间星云玫瑰簌簌落下几点光尘,像是银河的碎片洒落在他的衣襟上。
她的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胸膛,感受着他心跳的节奏,仿佛那是宇宙中最动人的旋律。
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再也无法停止。
比如,她开始不由自主地寻找他的温度,渴望融入他的身体里,享受那种直击心脏的颤栗和被包裹的安全感。
“你第一次见我时是怎么样的?”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和好奇。
谢时衍的眸光微微暗了暗,修长的手指穿过她银河般的长发,发梢缠在指节上,像银河的支流。
他喉结滚动:“是在启星高中的紫藤回廊。新生代表演讲,你的全息投影覆盖了整个学校。”
当然不是。
他轻笑一声,眼里那些阴暗的、痴迷的情绪被他巧妙地藏了起来。
像是将一颗星星的光芒收敛进深邃的夜空,只留下淡淡的温柔。
“全校都在转播你的发言。”他继续说道,语气轻柔,仿佛在讲述一个美好的梦境。
“我一转身,就看到刚刚全息投影里的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撞翻了我手中的量子书。”
都是谎言。
他们初遇的真实画面,不是紫藤回廊的惊鸿一瞥。
而是他在宇宙尘埃里漂流时,仰望悬浮屏里的少女,瞳孔里燃起的、足以焚毁整个世界的执念。
少年断裂的脊椎不自然地扭曲着,却固执地仰着头,仿佛朝圣者凝望本不可能照进深渊的极光,用目光隔着鲜血与铁锈,在虚拟屏上描摹她脸庞的轮廓。
她的晚礼服掠过星际晚宴的红毯,钻石发饰折射出的冷光穿透生锈的舱壁,在他溃烂的膝盖上投下星屑般的投影——那是他第一次触碰到了光。
他是一颗被遗忘在宇宙角落的孤星,而她,是他遥不可及的光。
他最终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尽管这条路漫长而艰辛。
那些曾经吞噬过太空垃圾的胃袋、浸泡过辐射雨水的肺叶,以及全身折断过的骨头,都被他换成了全新的、干净漂亮的。
这样的他,或许终于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他微笑着扣响了冲击枪,最后一个知晓他实验体身份的人,瞬间化作太空站外飘散的冰晶尘埃。
冲击枪的光芒照亮了他的眼睛。
在他深邃的眼眸里,仿佛倒映了整个宇宙中最完美的谎言。
他会去找到她,他会和她在一起,他会扫清一切障碍,他会为她付出一切。
他会和她相爱。
他在星网的公民档案里为自己创造了一个假身份,篡改了启星高中的录取系统。
每一步都精心策划,每一步都为了那个最终的目标——与她重逢。
只要能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片刻,他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可当他在紫藤回廊真正见到她时,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将他钉在原地,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没有人教过他,如果她的心里早已住进了另一个人,他该如何面对。
他刚伸出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指尖还残留着想要触碰她的冲动。
她向他礼貌道歉,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随后挽着身旁俊朗的少年转身离去。
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紫藤花影中,花瓣簌簌落下,像是为她的离去洒下一场无声的告别。
他们看起来那么亲密,肩并肩走在一起,仿佛连空气都为他们让路。
那个少年是顾氏集团的独子顾云深,家世显赫,才华横溢,和她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连紫藤花都为他们低垂着头,像是默许了这份般配。
而他,真正的他,始终是那个蜷缩在求生仓里的影子。
隔着冰冷的全息屏,数着她的睫毛,描摹她的轮廓。
指尖从生锈的仓体上划过,留下无数个她的名字,却从未有机会真正触碰她的温度。
紫藤花影摇曳,仿佛在嘲笑他的痴妄。
他站在原地,指尖微微颤抖,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握住一片虚无的空气。
直到现在,他依然是个影子。
一个藏在光鲜外表下的影子,一个用无数谎言和伪装堆砌起来的影子。
他想,他讨厌紫藤花。
讨厌它们优雅地垂落,像是天生就该被人仰望;讨厌它们轻易就能占据她的视线,成为她笑容的背景;更讨厌它们让他想起那个午后,她挽着顾云深离去的背影。
他抬手扯下一串紫藤花,花瓣在掌心碎裂,汁液染上他的指尖,像是某种无声的报复。
可即便如此,也无法压下他心底翻涌的恨意。
高高在上的顾少爷,被揉碎时,也会和紫藤花一样脆弱吗?
他转身离开,脚步踩在落花上,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每一步都像是在告别,告别那个蜷缩在求生仓里的自己,告别那些只能在暗处窥视她的日子。
很快,顾氏集团的动荡如一场无声的海啸,将顾云深推向了不得不离开的境地。
谢时衍想,她的紫藤花离开了她,那他得送一朵新的来到她身边。
这朵花必须完美,必须独特,必须和他一样,经过基因修改的伪装,还得像星星一样发光——听说她喜欢星空。她会喜欢的,至少,他这么相信。
“很快,”他轻声说:“她就会有一朵新的花了。”
最后,谢时衍如愿以偿,成为了微拭雪的丈夫。
尽管他知道,自己只是顾云深的一个替代品。
因为他和顾云深,有着完全一致的容貌。
每当他站在她面前,微拭雪的目光总是会在他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微微失焦。
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
可他不在乎。
他终于站在了她身边,以一个替代品的身份,却拥抱住了她全部的未来。
他甚至是一个完美的、基因修改过的替代品,顾云深拿什么和他比。
他没有想到顾云深还能回来。
那个被他亲手设计驱逐的男人,竟然还能重返她的世界。
但谢时衍并不慌张,他知道,自己既然能赶走他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
微拭雪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依偎在谢时衍的怀里。
她的思绪也飘回了他们现实中初见的那天。
她和朋友嬉戏,却不小心撞翻了顾云深的电子书。
她急忙蹲下身,一边想要捡起掉落的电子书,一边抬头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目光对上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深邃得像星空,却带着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
他淡淡地笑了笑,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身上,仿佛她才是那本值得细细品读的书。
她的心跳一下漏了一拍,心跳声在耳边轰鸣。
她的朋友却突然冲过来,一把将她拉起来,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雪雪,不需要和他道歉。”
他瞥了顾云深一眼,像是看一件不值一提的物件,“不过是个下等人而已。”
朋友的话像一根刺,扎进她的心里。她皱了皱眉,心里泛起一阵反感,却终究没有反驳。
她知道,自己不能得罪这个朋友——他是她在微家地位稳固的关键,甚至可能是她未来的未婚夫。
她不能因为一时的情绪,毁掉多年的经营。
于是,她脸上挂起一个虚假的微笑,像戴上了一张精致的面具。
她任由朋友拉着她离开,却在转身的瞬间,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顾云深。
少年依然站在原地,目光却追随着她的背影,像是要将她的轮廓刻进记忆里。
那一刻,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然萌芽。
而现在,她依偎在他的怀里,星云玫瑰的光尘洒落在他们的肩头。
她忽然明白,那个回眸的瞬间,或许早已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老实说,她没想到顾云深还记得这件事,想到自己当时没有反驳那个朋友的话,她心里不由泛起一丝心虚,还好顾云深没有提起来 。
那个朋友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出国,再也没有回来。
而顾云深,凭借出色的能力掌握了基因科技公司,成为了她的丈夫。
她在微家乃至全世界的地位,也因此稳固如山——只要她还是他的妻子,就没人能撼动她的位置。
所以,她将心底那些悸动小心翼翼地藏了起来,和顾云深维持着表面夫妻的生活,像台精密校准的机器,运转得毫无破绽。
他们的对话总是简短而礼貌,像是两个陌生人偶然坐在同一个屋檐下。
她不由想到,等顾云深苏醒了,还会像现在这样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吗?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谢时衍的衣角,将脸埋进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
她知道自己已经变得贪心,变得不知满足了。
她想要他爱她。
谢时衍的下一句话,像一根细细的丝线,硬是把她从情绪的泥沼里拽了出来。
“已经十点半了,雪儿,晚睡对你的身体健康不好。”他的声音温柔缱绻,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该睡觉了。”
微拭雪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却发现他的目光已经转向了房间角落的机器保姆。那台银白色的机器人立刻接收到指令,无声地滑向厨房,开始准备助眠的眠眠花蜜水。
“不许瞎改卧室的温度湿度,”他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这是最适合提高你睡眠质量的数值,我已经调试过无数次了。”
微拭雪忍不住撇了撇嘴,心里那点刚刚涌起的情绪瞬间被他的唠叨冲散了大半。她瞪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满:“你连这个都要管?”
谢时衍低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当然要管。你昨天偷偷把温度调低了三度,你看看光脑上检测的睡眠质量有没有降低?。”
微拭雪的脸微微泛红,想要反驳,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自己的光脑,发现自己无话可说。她只能气鼓鼓地接过机器保姆递来的眠眠花蜜水,一口喝下。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花香,让她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好了,去睡吧。”谢时衍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得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孩。“需要我送你去卧室吗?”
微拭雪瞪了他一眼,脸颊微微鼓起:“不需要!!”说完,她像只战斗的猫一样,挺直了背,径直朝卧室走去。
谢时衍站在原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像是在犹豫什么。终于,他轻声开口:“明天,还可以一起看电影吗?”
只是那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片羽毛,还没等飘到微拭雪的耳边,就已经在他唇边消散了。
她毫无察觉地关上了光梯的门,留下谢时衍一个人站在影像室的星光下。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她发丝的触感。
全息屏还停留在电影结束的界面,星光洒在他的侧脸上,映出一抹淡淡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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