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亲哥还在这呢！”姜则南拉长尾音，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这位同学，麻烦你的视线稍微从这位‘客人’身上挪开一秒钟，去给你亲哥盛碗汤。”
姜听晚被姜则南的声音吵到耳朵，看了他一眼又转头看着邢其野：“要不要尝一下板栗乌鸡汤？”
“好。”
她正要起身，邢其野按住她的肩，清冽嗓音在雨声背景里格外好听，“我来吧。”
姜家是半开放式的厨房，暖色调的装修，流理台整洁明亮，各种小巧的厨具和瓶瓶罐罐摆放得井然有序，充满了生活气息。
邢其野站在流理台边，低头专注地用汤勺舀着汤。乌鸡炖得酥烂，金黄的汤面上浮着几颗圆润的板栗和几粒殷红的枸杞，香气随着他的动作起落愈发浓郁。
那只手很白。
骨科医生的指骨纹路都显性感有力，187的高瘦身形处在这样的家居环境中，竟然毫不违和。
姜听晚抬眼偷瞄他，这个角度简直好看到没有边际，温良恭俭，浮想联翩。
邢其野的视线落到中岛台上，某人已经不动声色地低头，在抢姜则南的排骨。
他看着兄妹俩，嘴角不自觉扬起笑意。
这栋小复式二层公寓，处处透着精心打理的痕迹，柔软的沙发靠垫，窗台生机勃勃的绿植，墙上挂着的一家四口温馨合影，还有这只在中岛台下踱步、肥嘟嘟的橘猫……
一切都与他那间位于高层、装修精致却冰冷得像样板间的公寓截然不同。
这里是充满了烟火气的家，温暖得让人贪恋。
他端着两碗汤走出来时，段虹正好打完电话从阳台进来。
看见是客人在盛汤，立刻蹙起眉头给姜则南一拳：“臭小子！是不是你又偷懒，指使客人干活？”
姜则南护住他那张脸：“妈，我这张脸贵得很。”
邢其野将汤碗轻轻放在姜听晚面前，然后劝着段虹让她落座，语气温和又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阿姨，不关则南的事，是我想帮忙的。一直坐着，反而不好意思。”
“你看看人家其野，多懂事！你再看看你，整天没个正形。”
“妈，他还不是你女婿呢，就胳膊肘往外拐。”
说完这话，姜则南耸耸肩，对着妹妹做了个鬼脸，换来姜听晚一个“你等着”的眼神。
午饭在热闹的氛围中结束。众人一起动手，很快将碗筷收拾干净，餐桌也恢复了整洁。
窗外的雨势非但没有减小，反而更大了些，哗啦啦的，像是给这座城市砌上一层密不透风的水墙。
段虹下午约了那群老姐妹们去逛街，叮嘱了几句“冰箱里有水果”、“则南你安分点”之后，便提着包出了门。
姜则南接了经纪人的电话，回房间挨骂。
喧闹过后，客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绵密的雨声，以及电视机里尚未关闭的、细微的背景音。
一时间，空间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听晚忽然觉得有点局促，一种混合着心跳加速和喜悦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她走到靠墙的零食货架前，踮起脚，抱下好几包不同口味的薯片，哗啦啦地堆在客厅的玻璃茶几上。
“……吃薯片吗？”声音都显得紧张。
觉得还不够，她又踩着拖鞋蹬蹬蹬跑到玄关，把那只不爱减肥还“只吃不动”的胖橘猫抱了过来，塞到邢其野怀里。“或者……撸猫？”
橘猫在邢其野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盘成一团巨大的毛球。
邢其野看着她忙忙碌碌、试图用各种东西“招待”自己的样子，像一只囤积过冬食物的小仓鼠，那份显而易见的紧张，莫名地取悦了他，让他很想笑。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橘猫柔软的绒毛，低声道：“嗯。一起。”
姜听晚得到回应，松了口气，拿起遥控器开始选电影。“看个恐怖片怎么样？下雨天和恐怖片最配了。”
为了营造氛围，她起身将窗帘拉严实，又关掉了客厅的主灯。空间顿时暗了下来，只有电视机屏幕发出的彩色光晕，在墙壁和家具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两人坐在浅粉色羊绒沙发上，距离因为光线的昏暗和空间的私密而被无形拉近，几乎能感受到彼此身上传来的微弱的体温。
橘猫实在太沉了，姜听晚抱了一会儿就觉得腿麻，只好把它转移到邢其野那边。就在这时，荷兰兔从楼梯上蹦跶下来，在黑暗中根据主人气味判断，准确无误地跳到姜听晚脚边，用鼻子蹭她的脚窝。
“团团！”姜听晚欣喜地把它抱起来，放在膝盖上。
电影里的恐怖镜头适时出现，她立刻把软乎乎的兔子举到眼前，挡住视线，只从雪白的绒毛缝隙里偷偷往外看。
邢其野很久就注意到这只兔子。
它似乎对姜听晚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异常温顺且粘人。他左手抱着沉甸甸、暖烘烘的橘猫，右手空出来，轻轻碰了碰团团柔软的长耳朵。
“听晚，”他开口，声音在雨声和电影音效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沉，“这只兔子，是有什么故事吗？”
姜听晚正专注地盯着屏幕，虽然大部分时间用兔子挡着，听到问话，下意识转过头。
邢其野比她高很多，即使并肩坐着，他也需要微微垂眸看她。这个角度，姜听晚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睫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以及眼角下方那颗小小的、在屏幕光线下若隐若现的泪痣。
他的呼吸很近，带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混合着家里淡淡的食物和暖香，形成一种独特的令人着迷的磁场。
“你换洗衣液了？”姜听晚的关注点奇奇怪怪，“之前是柑橘味，现在是青柚味道。”
邢其野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反应过来，“这不是我的衣服。”
姜听晚虽然故意扯话题，可心跳还是乱七八糟，她下意识地想往后仰头拉开一点距离，却发现他的气息依旧笼罩着她。
这一瞬间，眼前的光线和近在咫尺的人，忽然与记忆深处某个珍贵画面重合。
她伸出手指，先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桃花眼中闪烁着回忆里的光：“你不觉得，现在这个场景…有点熟悉吗？”
邢其野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她指的是什么。他眼底漾开笑意：“那时候，你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我。我还以为，下一秒你就要动手打我了。”
想起初遇时那个在地下室的奇遇场面，姜听晚忍不住笑出声，脸颊微热：“你难道不应该猜，是因为一个帅哥突然‘从天而降’，我惊讶得说不出话吗？”
“哦。”邢其野摸了摸橘猫的脑袋，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丝戏谑，“我确实也往这方面猜了猜。”
姜听晚可爱歪着头看他：“你真不像个医生。”
“那医生应该是什么样？”
“段女士，就是我妈妈，之前为了‘纠正’我的不良作息，给我安排过三位相亲对象，分别是妇产科、心内科和神经科的医生。”
姜听晚掰着手指数，“每一个见面不到十分钟，就开始像问诊一样，列举我的各种‘问题’：长期熬夜会导致内分泌失调、激素水平紊乱，和动物待得太久会影响正常人际交往，可能伴随潜在社交恐惧症……总之，个个都像严谨刻板的老学究，或者试图给我制定健康计划的老古董。”
邢其野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眼中笑意愈深，“我能想象。我们科室主任上次去相亲，回来跟我们分享经验，开口第一句就是‘根据临床数据显示，长期久坐对腰椎的损害是不可逆的’。”
姜听晚噗嗤笑出声：“看吧！就是这种感觉！”
她低头，用指尖轻轻捏了捏团团毛茸茸的脸颊:“你刚才问它的事？”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它是不是很可爱？”
“嗯，”邢其野的目光落在温顺的兔子上，“很乖，很温顺。”
“它叫团团。”
姜听晚的眼神飘向窗外哗啦啦的雨幕，语气里透着回忆往昔的意味。
“是去年参加一次野外探险活动时遇到的。那天下着小雨，山路很滑，我不小心和大部队走散了，指南针也掉了，在树林里绕了好久都找不到方向，又冷又怕。”
她的声音很轻。
“就在我快要绝望的时候，它突然从一片湿漉漉的草丛里跳了出来，雪白的一团，特别显眼。它也不怕人，就蹲在不远处看着我。我试着往前走，它就在前面跳几步，停下来回头等我，就这样，一路把我引到了有路标的主路上。”
“后来脱险了，我想把它放回山林，它却怎么都不肯走，一直跟着我，蹭我的裤脚。我觉得，这大概就是缘分吧。所以，我们就‘形影不离’了。”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邢其野轻声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它们能感知到善良和需要帮助的人。”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直安静待在姜听晚怀里的团团，忽然动了动耳朵，后腿一蹬，轻盈地跳到了邢其野空着的右手臂弯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甚至还用小鼻子嗅了嗅他的手指。
邢其野左手橘猫，右手白兔，这画面看起来有些滑稽，却又奇异地和谐温暖。
姜听晚惊喜地欠身过去，手指轻柔地梳理着团团的背毛，笑容明媚：“看吧，它很喜欢你。团团的眼光可是很高的，看来邢医生很合小动物的眼缘。”
“那你喜欢……”
——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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