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烨对顾侒的情绪很有一套自己的识别方式。
他生气了，气极那种。
恋爱时从未给对她说过一次重话给过一次脸色的人，重逢后倒真的没有少生气，但这一次和以前的每一次都不同。
以前都像是在吃醋耍性子，有一种能被包容原谅的可爱，现在？
林烨在一种极为恐慌不安的情绪里竟然恋爱脑附身，开始思考顾侒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因为自己提出的方案把他置于一种软弱的没有骨气的人格？
还是因为自己误判了他的恋爱状态，让他觉得一次次的示好像是一个被公然处刑的滑稽小丑？
林烨一边窃喜于他居然没有恋爱，一边惶恐于他被自己激怒，不等她开口道歉，他竟是径直挂断了电话。
忙不迭发条微信过去：顾董，我错了，不该窥探领导的感情生活。
左右看不是很正经，又补上一句：我错的地方很多，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也全是罪。
苦等不回。
她抓耳挠腮，情情爱爱的念头消退后，渐趋冷静的脑子里只剩下顾侒的决定。
他要回来，她也不敢拦，甚至不会拦，她不是懦弱胆小之辈，会支持他所有的决定，尽可能的帮他扫清屏障把想法安全落地。
但吴凌风真的会如他所说只是想把他困在境外而不至于做更激进的事儿吗？
她不知。
入职以后很多事情都已远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全力把回款抓好，把队伍里这些个骨干的脉摸准了。
打开电脑，至少两个重要项目的回款有实质性进展，更有惊喜是谢天交上了一份极为漂亮的项目预测。
横在身前的困难都不可能迎刃而解，但未来可期。
不知不觉便是午夜时分，林烨没有收到顾侒的回信，很想给他发一句晚安，踌躇半响，她克制住自己的冲动设个闹铃将手机开成了无声。
……
辗转难眠，范伟阴沉沉的威胁，顾侒不容置疑的决定，还有这个男人猝不及防恢复的单身全在林烨脑子里打转。
工作就像打怪升级，大不了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解决不了就躺倒装死。
感情呢？她已经装死很久了，如今，他的爱似乎垂手可得，她竟是有些近乡情怯了。
必须是要迂回的，在迂回中坚定自己想要不顾一切和对方白头偕老的决心，也在迂回中让对方看到自己全部的缺点和毛病。
可修炼至今，天地良心，除了客户，他没有任何和男人迂回的经验。
更深半夜，不知多少次把开成无声的手机摸出来，翻看顾侒和她的微信聊天记录。
他没有复她，一条都没有。
……
昏昏沉沉入睡，再被闹铃吵醒，林烨刷开手机，九个未接来电，全来自陈颖。
沉甸甸的紧迫感大清早就压过来，不等起身，她回播过去，对方秒接，声音里透着焦灼：
“尽快到公司，见面再说。”
“十分钟”，林烨挂完电话就冲进了洗手间。
三分钟洗漱完，她套上衣服就冲出了门，几百米的路程，她一路小跑，一头冲进公司，推开了一楼会议室的门。
陈颖、王律师、财务总监孙阳、采购部经理李浩…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着阴云。
顾不上和众人打招呼，她绕到陈颖隔壁把包随意一扔，坐下压着声音问，“陈总，发生什么事儿了？”
“公司的账户被冻结了”，陈颖看着她，几乎一字一顿地给出了答案。
手机“啪”一声从林烨手里滑落，她弯腰捡起后茫茫然环顾四周，说不出一句追问的话来，一股深深的绝望感迅速涌上来逼红了她的眼睛。
“对不起”，她起身离座去了洗手间。
光从洗手间的窗户投进来，被镜子反射得锥心刺骨般锐利，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快晕倒了。
拧开水龙头，她冲了两把脸，几轮深呼吸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
重新回到会议室时，林烨已基本恢复了平静，不待她开口发问，王律师开口对一众人说道：
“诉前财产保全，金额3780万！
起诉方是我们之前的一个供应商，和原厂串通给我们供了一批假货，因为有用户涉及其中，我们最终重新下单没有起诉，双方达成和解…
这件事以后，这家公司就基本成了一家空壳公司…”
王律师顿了顿，扫了一眼在座的人，接着说道：
“我早上抓紧时间查了一下，这家公司近期更换了法人，注入了大量资金。应该是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利用当时的合同以及货物验收单，唱这么一出戏。”
……
钱的问题那都不是大问题，林烨心底不由得一松，追问道：“只是钱的问题是吗？咱们这官司有把握吗？
“有！”王律师点点头，“我们手里有和他们的和解书，以及他们当初供货不当的凭证。”
陈颖在一旁补充道：“对方不惜冻结相等金额的款项依然要申请财产保全告我们，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想拖垮我们的资金链，一个官司，最坏的情况，财产保全能长达一年。”
财务总监孙阳一脸慌乱接过话：“账上本来6123万现金，冻结以后还剩2343万，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应付…”
他翻开笔记本，照本宣科，“接下来两个月公司有1.092亿的应收，但采购部有供应商货款3761万需要支付，两个月员工工资还得接近6000万…目前来看，抓紧收款、争取项目预付款，延期支付供应商货款是我们当前唯一的应对。”
“供应商的货款绝对不能拖”，王律师径直道：“过去的这些个供应商可都是吴总严格筛选的，一旦拖延被对方利用，挤兑起诉都是分分钟的事儿…”
中央空调滋滋冒着冷气，林烨浑身发冷，脑子混沌得厉害，强打精神把所有的数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开口问道：
“能把办公楼抵押贷款应急吗？”
孙阳答他，“必须顾董在，从审批到放款乐观两个月保守的话要预着三个月。”
林烨后知后觉得认识到了吴凌风通天的本事：设法将顾侒困在境外阻断公司融资途径，让客户拖延付款，更别说那些影儿都看不到的新项目和预付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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