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考试讲究一个兵贵神速。
考试月月初起就能听见宿舍楼里行李箱轮子划拉走廊地板的声音,稀稀拉拉地维持半个月左右。
等寝室门外行李箱滑动的声音响到最密集之时,大一的期末考试也基本结束了。
校外此时停满了拉客的计程车,大家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同寝的室友也逐一开溜。只有项叶,还得留校两日。
原因无它,民乐团参加的那场联盟展演就在十五号,她苦心操练了近两个月的唢呐,总得派上用场后才能拂袖潇洒离去。
当日一大早她们就坐着学校的大巴前往,有社团的艺术指导老师随行。项叶自然是跟着陈以澜一块吃了早饭,才背着乐器去集合点的。
她们到的最早,但上车排队时陈以澜习惯性让别人先上,等她们上车的时候,就剩最后一排可以坐了。
刚坐下,车上便又上来一人,肩上扛着一顶红皮锣鼓,嘴里还叼着片全麦面包。
她将锣鼓随意放在了车上的空地,站在车门口从兜里掏出名单点了点人头后,这才总算松了口气的样子,朝她们这走来。
“困死我了。”来人拿下嘴里的面包,坐到项叶身旁,口齿不清地抱怨,“没听见闹钟响,吓得我早饭没吃就跑过来了。”
她说着又扭过头来看向二人,笑了一声,“欸,你们早饭吃饱没?尤其是你,小项,你吹这个费力气。”
项叶抱着怀里的唢呐点头:“嗯。”
来人咂咂嘴,继续啃她的面包片。或许是太干了,她面色微变,捶了捶胸口。
“噎到了吗?”陈以澜见状及时从包里拿出一瓶酸奶递给她,“喝这个吧,没开过的。”
“谢谢。”来人接过,感动地朝她眨了下眼睛,“爱你。”
项叶:“……”她默默挪动屁.股,往陈以澜这靠得更近了。
此人正是她们民乐团的台柱,年纪轻轻就拿到了架子鼓、长笛及钢琴十级证书的社长是也,吹拉弹奏无所不长。
据说她当初是准备报考音乐学校的,无奈家里人不允许,只得退而求其次,将这些乐器作为自己的兴趣来培养。
平日里么,有点不着调,但还算靠谱。刚入社那阵项叶在群里看见她名字时就有点震惊,这人姓逗,稀有姓氏中的大熊猫。
虽然名不叫逗号,但项叶查看群内列表时,还是眼挫地把她的群备注看成了“逗号(社长)”。
后来社团活动一见面,更是惊上加惊。
那一头染得靛亮发紫的深蓝卷发,再加上腕上扣着的一条黑色钛钢古巴手链,衣裤也多金属装饰,整个人朋克风十足。
弄得项叶不用再暗暗给她取个绰号,也能在茫茫人群里一眼认出她的脸。
混得有点熟了以后,才终于辨清她的名字,逗兮。不过社团的成员也喜欢喊她“逗号”,尤其是同级的。
这逗号社长没在她们旁边坐多久。大巴车才驶动,她低头看看手机,兴许是这场展演的主办方发来了什么新消息,她便拿着手机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指导老师那边上坐下,和她小声地聊着天。
今日要正式登台演奏,不光手里的乐器给擦得锃光瓦亮,连服装也跟着统一了。为契合主题,一水的复古风,女生穿大袖襟的青色马面裙,男生则一身同色长袍。某宝上租的,三十块一天。
这场展演不光要上地方报,还要评奖发奖金的。
为了充实她们民乐团的口袋,逗兮也做出了莫大的牺牲,租服装的同时还在某宝上买了顶黑色假发戴着,免得她那头朋克蓝发在音乐厅的灯光下显得太花里胡哨,迷了评委的眼。
大巴车晃晃悠悠的,速度不快不慢。项叶望向窗外,天色灰蒙蒙的,晦暗得厉害。
“该不会要下雨吧?”她咕哝。
陈以澜微笑:“昨晚就看过天气预报了,确实会下。”
不过她们在会场里表演,又有大巴车接送,也不影响。
等到了地方,风起云沉,果然下起了小雨。有带伞的挤一块往音乐厅大门那赶去,项叶美滋滋地看着陈以澜撑开伞来,两人紧挨着,都握着伞柄。
穿过玻璃雨棚,众人拥挤在褐色的石岩墙垛下面准备进入大厅。逗兮却杵在大门旁边,有点僵硬地在背包里反复寻找着什么东西。
“怎么了?”有人问。
“光提醒你们记得带学生证了,我的好像落寝室了。”
那人震惊:“报名表你带了吧?”
社团入场需提交参演用的报名表,社员还要给主办人员出示学生证登记。
“这个肯定带了。”逗兮苦着脸,“啊,但是我的学生证好像随手放桌子上了。”
她把背包掏了个底朝天,终于放弃,“管它呢,学生证应该查的不严,先进去吧。”
一行人便风风火火地带着自己的乐器鱼贯而入,逗兮也扛起那顶锣鼓——敲鼓这活太累,社里没人愿意干,都是她来。
刚要进门,她却突然停步,从兜里摸出手机来看了看,露出了个甚是困惑的表情。
项叶与她擦肩而过,问:“社长,不走吗?”
“啊……”对方像是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事,一下哑火了。她微微张嘴“啊”了半天,忽而抬头望向音乐厅对面的那条马路。
一辆计程车破开雨幕,直直停在了音乐厅大门附近。雨落得紧,车门很快被急速推开,一把折叠伞伸出,抖了抖,撑开。
那坐在后座的人这才迈腿出来,身上深色的大衣不可避免地被雨珠沾染,衣摆在身后翻飞不定,留下一点濡湿的痕迹。
那计程车的顶灯屏正慢悠悠地划过一行广告——“遵纪守法,友善待人,做文明有礼申城人”。下来的这人却面色不善,气势杀气腾腾,活像是来寻仇的。
还没进去的人群见状都有点懵,直愣愣地看着她大步流星地走向逗兮,黑着脸将手里的一个防水袋子扔了过来。
逗兮精准地接过,轻咳道:“谢谢。”
这人只扶了下眼镜,表情仍凶巴巴的。她什么也没说,就这样飞快地转身坐回了计程车上。
嘟嘟。
车子重新驶动,徒留一群人在靡靡细雨中吃了一嘴的尾气。
“……”众人傻眼。
逗兮还算淡定,解释说:“这我室友,看见我学生证落桌上了就给我送过来了。”
“社长,你室友看着有点凶耶。”有人揶揄。
她只打着哈哈:“大老远跑过来能高兴吗?好了好了,快进去。”
看呆的人群重新走动起来,这回轮到项叶愣住,若有所思地望着那辆计程车消失的方向。
陈以澜笑着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学生证也落了?”
“没。”项叶说,“就是刚刚这个人,好像是话剧团的社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
“哦?”陈以澜闻言有点惊讶,“你们认识?”
“……怎么可能,不认识啦!”项叶反应过来,差点给口水呛到,忙胡诌道,“我之前,咳,其实有去参加过话剧团的面试,就是被刷下来了,所以知道她们社长长什么样子。”
“欸,是吗?”陈以澜笑眯眯的,“被刷了也没事,我们社团也很有意思的。”
“当然。”
“不过Lemon就是话剧团的,你要真的很想进话剧团,她说不定可以帮你内推。”
项叶满头黑线,见陈以澜说得认真,忍不住微微嘟起嘴,半真半假地埋怨:“要是班长你不在的话,我去也没意思。”
陈以澜只笑一笑,将手搭在她肩上拍了拍:“多去认识一些人,不会有坏处的。”
她那淡棕色的眼睛映着檐外沉暝的天色,干净清润,无半点深意。项叶费劲地打量了半天,除了对朋友的关怀外,找不出一星半点的暧昧,不免泄气,耷拉着脑袋道:“嗯。”
……
展演正式开始,圆环形舞台周围一圈坐满了人。她们的节目在最前面,早点上场早点完事。
临去后台候场前,项叶拿出手机静了音,正要放进包里,屏幕却亮了亮,显示出一条新消息来。
她低眸看去,神情一滞,当即默默关了屏幕,将手机放进了包里。
*
考试结束,谭黎濛在小别墅里懒散地待了两日,这才带着一车的宠物驱车回家。
她妈也在几天前终于结束了半月之久的香港商谈之行,给她打了好几通电话,催她回去。
如以往的出差一般,谭云英女士给自家的宝贝女儿带了许多礼物回来。
谭黎濛坐在卧室的床上,兴致缺缺地翻看着那一个个琳琅满目的礼品袋,无非就是手工丝巾、链条包和内搭胸针之类的,回回都是这些。
“臭丫头。”谭云英倚在门框那,笑了,“没喜欢的?”
“没,都很漂亮。”谭黎濛挤出假笑,装腔拿调的,“谢谢妈咪。”
谭云英不禁搓了搓胳膊:“叫什么妈咪……”她走过来拾起其中一个礼品盒,“喏,看看这个。”
谭黎濛随意晃了晃,里头叮当作响,还挺沉。拆开一看,是对中古瓷偶,两个天使模样的雪白小孩,一个在双手合十面无表情地祈祷着,另一个则斜着身子手拿竖琴,仔细看,它居然在翻白眼。
“很可爱是不是?”谭云英用手指点了点白眼天使的脑袋,“在古董店看见的。这个像你,那个像乐珀,就买回来了。”
谭黎濛:“……哪里像了?”
“摆着吧,又不占地方。”
谭黎濛轻哼一声,将它们丢回了礼品盒里,躺了下去开始打起游戏来。
“乐珀昨天给我打电话了,说她今年过年不回来。”谭云英离开前道,“所以我们过去,你看看什么东西需要提前托运的,准备准备,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谭黎濛面色微变:“我不去。”
“你确定?”
“太远了,懒得跑。”谭黎濛说,“你和景薇阿姨一起去吧。”
“不想你姐?”
谭黎濛在手机后面悄悄翻了个白眼,和方才那个小天使一样的神态。
“她也不会想我的,妈妈。”她懒洋洋道,“反正她迟早会回国的,你们去就行了。”
谭云英叹了口气:“你们这两个……”她似是在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奈地笑了笑,耸肩道,“算了,你们都长大了。”
谭黎濛:“嗯。”
卧室门被轻轻关上,她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会儿后,百无聊赖地切换软件,给某人发去一条消息。
等了近十分钟,竟然没收到回复。
她眼瞳微暗,仿若被夺食的猫科动物,不悦地皱起了眉。但很快她又松开眉眼,无所谓似的,继续打起游戏来。
新的cp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不过这对得等到下学期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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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 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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