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有范进者一朝中举喜极而疯,今有大学生疑似挂科胡言乱语。
横批:考试考的。
项叶人都给看傻了。早就听闻话剧团里的个个都是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那诡异的人形用朗诵台词般的气派在原地高谈阔论了好一番,似乎是得了些许的宽慰,终于平静下来。
从额头上抹了把不存在的冷汗后,她施施然转身,来到谭黎濛身边坐下。
谭黎濛睨她一眼,微微弯唇,轻而易举地戳破了她故作的坚强:“真的要挂了?”
对方闻言瞬间瘪了下去,眼泪汪汪道:“早知道题目出的这么歹毒,昨晚上就该通宵看书的。”
谭黎濛不可置否,只说:“现在求老师捞你一把还来得及。”
对方却甚是沧桑地仰头望天:“刚和学姐打听过了,这位张教授年近退休,资历老道,要求极高,江湖人称期末界的美杜莎,见者即挂,曾经还有一场考试挂科率超15%的壮举,以一人之力硬抗下教务处领导的唾沫星子……”
她越说越忧伤,身体慢慢融化,像水一样生无可恋地瘫在椅子上,“如果这次我真的挂了,你们千万要记得,罗璇同学她来过,她来过这个世界!”
项叶:“……”
莫名焦虑起来,很想回去复习考试是怎么回事?
谭黎濛笑,身子往项叶这倾斜,一个分外懒散的坐姿。
“命里有挂终会挂,准备重考喽。”她口吻倒是轻松,“难道你有保研的打算?”
罗璇不吭声。她缓缓坐直身子,将头转过来,眼里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谭黎濛见状,唇角的笑渐渐散去,蹙眉:“不会吧,你真的……”
“是你学嫂。”罗璇放远目光,语气深沉的,“她一直是这么希望的。”
“就算是为了她,你也……”谭黎濛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轻叹,“你这样真的会快乐吗?”
罗璇竖起手掌,做了个“Stop”的手势,深情款款道:“不用说了,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的!”说着低下头去,面上的表情纠结而哀痛,很快又露出一抹苦笑,低喃,“只可惜躲过了这么多枪.林弹.雨,唯独这次,怕是真的要辜负她了——Lemon!”
她忽而直勾勾看向谭黎濛,握住她的一只手,郑重其事地叮嘱:“今日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在结果出来之前,可千万千万,不要在你学嫂面前吐露出半点风声啊!”
谭黎濛则微笑着将自己的手从她手中抽了出来:“学姐放心,你若真的挂了,嫂夫人我定会照顾周全的。”
罗璇抬袖揾泪:“有此贤妹,吾生足矣!”
项叶:“……”
这浓浓的白帝城托孤既视感是什么鬼?你们这些演话剧的别太离谱好吗?!!
她因为太过震惊,整个人呆滞住,连手里拿着的剧本都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惹得戏瘾大发的那两人同时一顿,转头看她。
罗璇似乎才留意到这里有个生人,面色微变,原本散发着哀怨黑气的颓废模样顿时一扫而空,正色问:“这位是?”
谭黎濛气定神闲:“我的小女仆。”
项叶瞬间回神,怒道:“不是说了不许在学校里提的吗?”
“?”这回轮到罗璇震惊了,“你们年轻人玩这么大的吗?”
“Lemon!”
不远处的一位拿着喇叭筒的学姐突然朝这里喊道:“准备到你上场了,快来快来!”
“你们聊。”谭黎濛捡起地上的剧本随意看了两眼,又放回项叶的怀里,起身往排练的人群那走去。
她这么一走,剩下二人面面相觑。尴尬对视片刻后,罗璇主动开口:“罗璇,璇玑的璇,应用统计专业的,大二。”
“项叶。”项叶轻咳一声,道,“我是她的同班同学。”
“……和小女仆?”
项叶木着脸:“这个,说来话长,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懂我懂。”罗璇忍不住笑起来,挤眉弄眼的,“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见Lemon让人来社团找她呢。”
项叶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只得礼貌地挤出一个笑:“是吗?”
“所以,”罗璇清清嗓子,神情忽然变得严峻起来,“你刚刚都听见了?”
“呃……”
“别担心,不会灭你口的。”罗璇咧嘴一笑,伸长手臂拍了下她的肩,“但是待会儿会有个学姐来找我,你可千万要替我保密哦。”
项叶犹豫片刻,问:“是学嫂吗?”
“对,我女朋友,也是统计学院的,研二。”罗璇大大方方地承认后,还瞥了她一眼,揶揄道,“怎么?你该不会恐同吧?”
项叶忽然想起来,之前团建吃饭的时候,谭黎濛提过一个为了庆祝告白成功结果把零食寄错地方的学姐,该不会就是她吧?
呃,感觉确实像是眼前这人会做出来的事。
很微妙的,她看罗璇亲切了许多,就是那种在茫茫人海之中找到同类的亲切感。
“不,我不可能恐的。”她摸摸鼻尖,想了想,压低声音,“其实我也是。”
话不多说,点到为止。
罗璇闻言一愣,随即笑意更深:“哦?看不出来啊,你喜欢Lemon?”
项叶:“……这个也是不可能的。”
“哎?好吧。”罗璇将双手垫在脑后,惋惜似的叹了口气。
她亦是蓝衫黑裙的打扮,梳着个麻花辫,不过经过刚刚那一番折腾,辫子在脑后散乱开来,连特意上的舞台妆都有些花了,口脂糊在嘴角。
伸了懒腰后,她又想起什么似的,偷偷摸摸凑过来,和她八卦,“那你觉得,Lemon是不是呢?”
项叶为缓解尴尬,正要喝怀里抱着的那瓶梨子水,闻言差点喷了出来,脸色发黑.道:“应该不是吧。”
倒也不是说性向问题,而是她觉得像谭黎濛这种极度以自我为中心的人,应该是不会喜欢上任何人的,或者说,不会对其他人类产生兴趣。
“那可说不准,不过她也从来不和我聊这些事,明明我是她可敬可爱的前辈啊。”罗璇拍了下大腿,感慨,“想当初她刚入团的时候,台词都还是我教的。”
讲着讲着,莫名其妙就开始回忆起了往事。
“你知道么, Lemon可是这批新生里社长第一个定下来的,而且当时她没来参加社团的招新面试,是社长在表白墙上看见她照片,然后说什么也要把她拉进来的,还怂恿我们好几个老前辈去加她。”
“她呢,贼高冷,而且好坏的,我跟她套了好几天的近乎才和她加上好友。为了让她入团,我多次游说,还和我们社长一起给她当场表演了段《春天如何死去》里的高.潮对话——哦,这个剧你肯定没听过,因为是我们自己写的剧本,在全国大学生话剧节长剧组里拿了一等奖的,还上过新闻呢……”
项叶只保持着微笑,一言不发。毕竟这个话题对她而言还是太超标了。
罗璇还在那叽叽咕咕地说着社团获奖的经过,颇像逢年过节时拉着人唠家常的亲戚。
见项叶正低头认真地看剧本,她终于被转移了注意力,说:“这也是原创剧本呦,里面有两个场景是我写的,连我们社团的指导老师都夸过的。”
提起这个,项叶来了点兴趣:“是吗?哪两个?”
罗璇正要给她翻,动作却猛地顿住,视线定在项叶身后。
项叶困惑地回头望去,就见排练厅大门那不知何时多了道修长的人影。毛衣长裙,短夹克外套,柔顺的黑发垂落,还戴着副暗银色的小型头戴式耳机。
单眼皮,下颌线条柔和得有些忧郁,似乎和陈以澜是一类长相的,但眉眼间情绪寡然,唇又紧抿着,冷冷淡淡,看着不太好接近的样子。
叫人不禁猜测,她头上那副耳机里正放着的绝对不是什么流行歌曲,而是财经频道的实时广播。
不过毫不夸张的说,就在这么短短一瞬间,项叶看见罗璇周围浮起了无数粉色的心形泡泡,惊得她忍不住往后挪了挪。
“小学妹,你学嫂来了,我也该走啦!”
罗璇理了下被她弄得皱巴巴的衣服,起身往门口小跑过去,还不忘和她招手。
“下次再聊哈。”
项叶静静望着她跑到女友面前,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蹭了会,这才挽着手往楼下走去。
隐隐的,还能听见她们的几句谈话。
“回来啦,医生怎么说?”
“开了些药,吃了就好了。你呢,上午不是有考试吗?考得怎么样?”
“哈,哈,哈,你难道还不相信我吗?”
……
项叶默默收回目光,一时间竟有点羡慕。
身前冷不丁响起几声鞋跟踏地的清脆足音,抬头看去,谭黎濛将手抄在风衣兜里,淡淡地瞥了门口一眼。
“她走了?”
“嗯。”
“终于清静了。”谭黎濛重新坐下,揉了揉眉心,模样甚是倦懒。
项叶问:“排练好了吗?”
“嗯。”谭黎濛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社长说还要开会,不过不管她,直接溜。”
项叶:“哦。”
她望着不远处那熙攘嘈杂的人群,青年学生们站在聚光灯下表情激昂地展开双臂,嘴里振振有词。而她们懒洋洋地坐在角落里观望着,似是隔出了两方世界,互不打扰。
“这是学校跨年活动要上的剧吗?”
她们民乐团也有节目要上,不过是报名参加的,她觉得忙不过来,就没报名。当然,陈以澜也没报名。
“对。”谭黎濛支着脑袋,那闪烁不定的灯光打在她脸上,似是蒙了层油彩,连眼尾勾起的弧度都显得流丽浮艳。
像老画报里的场景,朦朦胧胧的,意兴也阑珊。
“你呢?”她眼风一扫,看她,“刚在社团里排练什么?”
“要去参加民乐联盟展演的曲子。”
“叫什么?”
“凤尾香罗薄几重。”
谭黎濛轻哂:“文绉绉的。”
项叶不悦地撇嘴:“曲子可不文绉绉的。”
“会哼吗?”谭黎濛唇边浮出笑,一看就是要逗她,“哼一个我听听。”
项叶状似为难:“你确定要听?”
“嗯。”
项叶便把梨子水放到一边,掀开背包,霍然从里面拿出了一柄金光闪闪的唢呐,深深吸了口气后,顶住气盘就要吹响。
正所谓,唢呐一响,亲妈白养。
“停!”
所幸谭黎濛眼疾手快,及时地捂住了管口,这才保住了话剧团众人脆弱的心脏。她神色复杂地往旁边看了眼,道:“我可不想成为建社以来第一个被社长赶出去的社员……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去摄影棚了。”
项叶咂咂嘴,只好依依不舍地把唢呐装了回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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