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回

陶老爹搬来藤椅,坐在树下等,摇摇晃晃的。

女儿大了,这个年纪正是野的时候,管不住咯。

屋子外面还点着一盏灯笼,陶老爹眼睛好,远远地就瞧见陶小六慢慢走来。

他身前抱着司空桐,后面背着陶桃,手指头上还勾着不少东西,步伐稳重,一点看不出来一个月前还是个躺在床上的重伤患者。

陶老爹哭笑不得迎上去,把熟睡的女儿从陶小六背上抱下来,又接过东西。

二人默契的都没有说话,怕吵醒了人。

陶小六进屋,把赫连轻放在床铺上,褪去外衣鞋袜,将被子一股脑堆在了他身上,只露出来个脑袋。

冰凉干燥的布巾敷在赫连额头上,他点起一支烛火放在床头边上,还放上了一杯水,担心人半夜醒过来会渴。

等关门出去收拾今天的东西,床上应该还在昏睡的人悄无声息睁开了眼睛。

这装病的日子真是一天也过不下去了,这人失忆之后格外老实,每天晚上被子一盖什么也不说,纯睡觉。

明明偶尔睁眼能看见他对着自己发呆啊……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什么时候才能把人拐走啊!

赫连从被窝里伸出来两只白皙的手臂,无聊地扯自己头发,隐隐有要绕成结的趋势。

陶老爹把女儿安顿好,出来就看见了陶小六坐在自己刚才的位置,仰着头看天。

他记得,小六刚醒来能走那会儿,就喜欢一个人出来发呆,望着极远的地方,问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望什么。

“陶叔?”陶小六回头叫了自己一声,可他分明站在门口没有挪动一步。

陶老爹只好走到他身边去,救他的时候就猜到了,江湖人士,那柄剑不俗,他识得几个字,“洛水”二字又好认,很快就识别出陶小六的真实身份,武林盟主司空六簿。

白桃村是个小地方,但好在没有乱子,平平淡淡安安稳稳,没有纷争,于是也没什么人见过武林盟主的真容。但是司空六簿驰骋江湖、一剑斩不平的名号太响亮,以致于名字和那套洛水剑法还是家喻户晓。

陶小六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让出来一个位子,随后意识到草地上哪里都可以坐,有些尴尬。

陶老爹笑了下坐下,要想在以前,谁会想到堂堂武林盟主跟个傻小子一样会跟自己并肩坐在一起,就像寻常人家的孩子那样。

“今天陶桃拉着你们玩了许久吧,刚说梦话都还不停呢,这丫头从小就没了娘,我一大老爷们儿照顾的没人家细心,她性子也就调皮了些,还希望你们别介意。”

陶老爹很少会跟人提起这些,也许是夜晚的月亮使然,回想起女儿的童年和现在,阴差阳错地感慨起来。

“没有。”陶小六立即反驳:“陶桃是个很率真的姑娘,有什么说什么,落落大方,离不开您在成长中的呵护。”

他的眼睛如同说出的话一样,澄澈认真。

陶老爹笑起来,那堆胡子也跟着颤,少顷,他也正色道:“小六啊,以后准备怎么办?”

以后?陶小六微顿,以后两个字布满了未知,更何况自己现在记忆缺失,什么也记不起来。

“我……”

陶老爹感叹:“男儿志在四方啊,叔知道,以你的性子,但凡回忆起一星半点儿,就肯定要紧追着不放,让你留下来怕是不肯。”

陶小六:“陶叔,我……”

“就像你把司空公子带回来那晚与我说的一样,他给你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也许能找到关于记忆的线索。”陶老爹看了他一眼,说:“伤好差不多了,是准备等司空公子好了之后再走对吧?”

陶小六低着头,好像要把地面给盯出个洞来,半天才轻轻“嗯”了一声。

陶老爹手臂搭上他的肩膀,就像是对即将远行的儿子那样叮嘱道:“老爹我呢,也不是什么婆妈妈的人儿,你要走我绝不阻拦,路上注意安全,不过走的时候可别一声不吭啊,跟叔说一声,有东西要给你。”

陶小六的眼底就像是月光一样轻柔,陶家父女照顾自己这些日子,就像是家人一般,没有任何隔阂,他很喜欢这种无忧无虑的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如同仙境。

但是他的潜意识中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不能在这里停下,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好。”陶小六答道。

陶老爹望着月亮,不停地搓着手,似乎在犹豫说辞,陶小六注意到,就在边上安静等待。

“那个,小六啊,能不能再多呆几天,等白桃村的春芒节过去了再走啊?”陶老爹心里紧了紧,抬头闭着眼说了出口。

“好。”这一次身边的人倒是没有等,几乎是瞬间就给出了回答。

陶老爹似乎也挺意外陶小六的干脆,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笑颜展开:“好!改天叔请你们喝酒!”

陶老爹高兴,不停拍着陶小六的背,其开怀何尝不像是一种江湖侠士的畅意。

面对自己女儿那初次动起的心,陶老爹表示自己也只能帮到这里了,江湖人,与寻常百姓家还是有距离,如果陶小六有心,他相信陶桃能被保护好,但是……对方是司空六簙。

陶老爹就想陶桃有平凡安稳的一生。

烛火摇曳的室内,瘦长的黑影被细微的光照射到墙上,赫连空桐人站在门边偷偷听着外面二人的交谈,特别是听到话题中还带着自己的时候,不知不觉扣紧了门扉。

一片衣角在门口晃过,静悄悄的,比晚风还要轻。

其实他也不是没有想过,把司空六簙留下来,这里的人很友好,不会对他不利,他能过上曾经向往的生活。只是,这些前提是他不会想起来任何过往。

谁都可以回归平淡的日子,他们俩除外。

赫连次日起了个大早,一个人慢悠悠逛到了集市上,早餐摊才刚摆出来没多久,老板都还在打呵欠。

他径直走到成衣铺子门前,拉起门把扣响了两声。

约莫半刻不到,终于有人打开了一条门隙。

是成衣铺的老板娘来开的门,她眼神躲躲闪闪,两个深沉的眼袋坠在脸上,几缕碎发掉下来,跟昨天那副和陶桃嗑瓜子的精神头完全没得比。

“真是让我在门口一阵好等,想了一晚上还差这一刻钟吗?”赫连空桐面无神色淡淡开口,垂下眼睥睨她一眼。

老板娘让开身子,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您里边儿说。”

赫连空桐收回目光,负手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老板娘轻合上大门,亦步亦趋跟在赫连空桐身后,有些着急道:“我夫君还在休息,教主您跟我来偏院吧。”

赫连微微颔首,由她带着。

说是偏院,其实就是铺子里面的家旁边隔开的小花园,地方不大,平常也就喝喝茶什么的。

女子拿用衣袖擦了擦石凳,有些紧张地退至一旁,待赫连坐下,忙不迭将沏好的茶倒上一杯递到他手边。

赫连瞥了眼还冒着热气的茶,端在手中,没喝,“你猜到我今天会来。”

老板娘心脏直跳,她哪里敢揣测这喜怒无常的魔头何时会来?只不过是一晚上都愁的没睡着,半个时辰就换一壶茶泡着,这不一早上这煞星就找上门了吗。

“合欢宗前首席大弟子,乌兰笑。”赫连空桐没有抬眼,端着杯子的几根手指被捂得生暖,轻飘飘丢出来一句。

老板娘顿时身形一震,这句话如同一阵惊雷劈在身上,她软绵绵跪到地上,迎来沉重的现实,久久不敢抬头。

赫连空桐突然笑了:“确实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你还挺会找的。”

听到那人一笑,乌兰笑整个人如坠冰窟。

“这么怕我?”赫连看向地上发抖的人,放下杯子,弯腰勾起乌兰笑尖削的下巴,细细描绘她的五官:“还是能看出当年风貌,美人在骨呀。”

乌兰笑直接叩在地上,终于忍不住:“还请教主饶我一命吧!小女子退出江湖已有多年,如今已有家室,金盆洗手,还请教主放过小人!”

“起来。”

“小女子不起,求教主成全。”乌兰笑的声音已经染上哭腔,赫连略感无趣,也就没再坚持让她站起来同自己说话。

“本座真的只是好奇才来看看你,毕竟很久没有见过老熟人了,当年你风光无两,胆子可比现在大多了,不就是成了家吗?竟然会让一个人卑微至此。”赫连支起脸,淡淡说着,好像真的在回忆那个许多年前胆大妄为的“魔女”。

合欢宗首席大弟子乌兰笑,双眸如水,肤白若雪,发黑如墨,千娇百媚。曾是宗主金秋问最得意的弟子,易容术用得也是比自己师父还要得心应手。

合欢宗别的弟子养禁脔双修,乌兰笑用完就杀,尽管每次都用自己的真实面孔,也有人不顾死活前赴后继,妄想能得到这位“仙子”“浪子回头”,无一例外,一个结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金秋问与赫连达结过梁子,所以乌兰笑就被派来对付赫连达的首席大弟子赫连空桐。一个合欢宗,一个凤栖教,当时还明堂堂下过战书的,当时魔教不少人还等着看热闹。

毕竟还没有人见过赫连达大弟子的尊荣,这样说也不对,有人见过的,在死者的眼睛里。

乌兰笑没所谓,只要是个男人,就总有**,而自己最擅长的,就是将那**无限放大。

北齐漫无边界的土地上,边围圈有个地方,城墙高矮不一,中间最大的那座角亭楼阁里,日夜载歌载舞,不知天地时间为何物。

这里算得上是一个魔窟,滋生着许多见不得人的勾当,鱼龙混杂,人命在这里是最不要紧的东西,没有人手上不沾点儿血,毕竟这座不央城的投名状便是人头。

如果要问这么个混杂的地方城主是哪方恶鬼?路人只会笑嘻嘻地回答:只要够能耐,谁都可以是!

乌兰笑不争最高位,在这里混得也是如鱼得水,是个有名的女魔头。

这天,她坐在楼阁第六层的屋檐上,拎着一壶千金难买的香酒,支着腿等待应战而来凤栖教首席大弟子。

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呢?

纤纤玉指卷弄着自己的长发,黄金制成的簪子还镶着玉,甚是华贵,像宫里娘娘才用得上的款式。

平阔的大地很适合看星星,亮晶晶的,乌兰笑仰着头,享受地听着楼里传来的哄笑与惨叫,心情大好,再一睁眼,一道人影遮住了天边的月,红色的布绸飞舞,占据她所有的视野。

抱歉前几天在准备科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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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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