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梁端和谢正泽组队打游戏。家里只有他俩，谢晓晖吃过午饭就出门了，去了谢正泽家。
“你怎么回事？”又输了一局，梁端懊恼地把电脑一推，不玩了。
谢正泽也推开电脑，垂头丧气地坐在对面不吭声。
梁端见他这副模样，心软了，问他：“如果，我是说如果啊，你爸妈非要离婚的话，你跟你爸……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谢正泽嘟囔道：“他终归是我爸，总不能不认他吧？我可不会像谢允泽那样，一边想着从他身上捞钱，一边又拿他当仇人看。”
梁端扯了扯嘴角，未置可否。谢正泽跟他说过，如果他爸妈离婚了，他妈就会带着他移民国外，不在海城呆了。要真这样的话，到时候他又是改姓又是移民的，再想跟他爸好好相处可就难了，反正感觉上他妈是铁了心要改头换面过新生活了。
“端哥，”谢正泽瞥了梁端一眼，犹犹豫豫地问：“你说，小姑姑为什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啊？”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小半天了，一直憋着没问，到现在再也憋不住了。“你觉得她能说动我爸妈吗？”
梁端想了想，轻轻摇了摇头，看到谢正泽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急忙道：“我是说我也不知道，不过她那么能说，应该能起到点作用的。”
谢正泽的眼神更黯淡了。他听明白了，梁端并不怎么看好这件事。
见他这样，梁端有点于心不忍，出主意道：“如果你不想出国的话就留在海城好了，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跟你妈过，但，不出国。”
谢正泽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妈肯定会出国的，让她一个人去我怎么放心？”
“那让你爸一个人过你就放心？”梁端实事求是道：“他都五十多岁了，也算是老人家了。”
“他……”谢正泽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嗫嚅了半天，结果一把抱住脑袋倒在了沙发里哀嚎了起来。父母离异的时候可曾想到过孩子的煎熬？选他还是选她，无论是哪个结果都会是孩子心头上一道永远抹不去的伤痕。
“你说什么啊，我看不到。”梁端越过茶几戳了戳他的膝盖道：“你马上就十八周岁了，能不能自己给自己做点主啊？别什么事都推到大人身上。”
谢正泽没搭理他，又挺了一会儿尸才猛然坐起道：“他不是还有个儿子还有个老婆吗？可我妈呢，她只有我！”
梁端可不会被他的突然爆发给吓到，淡淡地道：“哦，你知道啊，那你还这么纠结干嘛？好好陪着你妈妈就是啦。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的，搞得好像生离死别一样。你刚才不是说了不会像谢允泽那样把你爸当仇人看的吗，所以就算你真的跟你妈出国了，放假的时候还是能回来看他的呀，他也能经常去国外看你，你家又不缺这点机票钱。换个角度想，你就当自己是出国留学了，别太在意是不是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只要你心里还是认他这个爸爸就好啦。”
这么长的一串话是他积攒和打磨了好几天的肺腑之言，说得他有点累。或许是因为被谢晓晖带大的，又或许是因为太反感袁芳和谢允泽这对母子，连带着也就不太待见谢浩淼这个人，所以他自始至终都站在陈黛、也就是谢正泽的妈妈这一边。不过他当然不可能明明白白地跟谢正泽讲：你妈妈好可怜，你应该帮着你妈妈对付你爸爸。所以只好绕了这么大个圈子来开解谢正泽，再说他觉得自己的这番话绝对是公平公正的。
谢正泽张了张嘴想辩驳什么，可又觉得梁端说的挺动听也挺在理。其实这种前景他也想到过，只是自己一个人想的时候有很多地方想不周全，但现在经别人的嘴这么一说，那些想不到的地方就通达了。
梁端继续道：“还是那句话，你十八岁了不是八岁，有很多事是自己可以做决定的，别把所有的决定权都留给大人，这样其实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谢正泽眨巴着眼睛，细细消化了一会儿后点点头，感觉自己的小心脏不再那么沉甸甸了。
房门一响，梁端顺着谢正泽的目光一齐看过去，就见谢晓晖开门进来。
“小姑姑！”谢正泽从沙发上腾地一下蹦起来迎了上去。
“待会儿待会儿。”谢晓晖摘掉口罩，冲他摆摆手示意他别这么激动。
梁端也跟了过来，注意到谢晓晖的脸色不好，透着股浓浓的疲惫，猜她今天的这一趟应该不太顺利，只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颓和丧，明显是受了很大的打击。他急忙抽了两张消毒纸巾给她，又帮她把拖鞋拿出来放到地上。
“谢谢。”谢晓晖被他的乖巧暖到了，又看到谢正泽期待又忐忑的目光，扯了个笑脸出来道：“没事了，放心吧。”
谢正泽长呼了一口气，然后眼眶忽然一红，眼瞅着就要哭了。
“怎么了，傻孩子？”谢晓晖赶紧擦了擦手扔掉湿纸巾，套上拖鞋走过去，笑着问：“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说哭就哭啊？”
谢正泽使劲抽着鼻子不让自己哭出来，咧开嘴试图笑一个，吭哧了一会儿才勉强道：“我没，我、我就是有点担心，怕你跟我说……”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吧嗒吧嗒掉了出来。
“哎哟，不怕不怕。”谢晓晖感觉心都快碎了，像是哄小孩一样将他搂进怀里轻拍着他的背道：“你爸妈他们好好的，你也还是姓谢，别担心。小姑姑出马当然马到成功啦，对不对？再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你妈把你送到小姑姑这儿来其实就是因为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到无可收拾的地步吗，懂不懂？”
谢正泽一边点头一边抽泣，明明觉得很害臊，可心头涌起的那么多不知道哪来的委屈汩汩地往外涌，让他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梁端默默地看着抱作一团的姑侄俩，不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他并没有上前打断他们。这些日子里，虽然谢正泽没说太多，但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不安和焦躁，尽管一直都在克制和试图转移注意力，但他毕竟只是十八岁不到的年纪，而且从小都过得顺风顺水，心机不深，所以隐藏得太生硬太刻意了，让人很容易看穿。而且他看出谢晓晖带回来的应该是个好消息，所以更不着急问具体情况了。
不过他有点纳闷，想不出谢晓晖是怎么破解这个局的，在他看来谢浩淼的这段婚姻有致命的缺陷，根本无解。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谢晓晖感觉自己总算活过来一半，剩下的那一半在餐厅里。虽然在哥哥那里吃了晚饭，可无论是她还是那两口子都没什么胃口，随便对付了两口就撤了，现在回到自己温暖的小家，见到自己帅出天际的儿子，她顿时觉得饿得不行，所以洗澡之前就让儿子去给她做点吃的。
梁端纠结地看着一大盘薯条和鸡块，不确定地问：“谢晓晖，你不减肥不节食啦？真的要吃这些？”
“我现在特别需要高热量食物，这也是一种释放情绪的方式，懂不？”谢晓晖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道：“拿瓶啤酒过来，多拿个杯子，你也陪我喝两杯。”
梁端挑了挑眉，不吱声了，扭头去拿啤酒和杯子。
等他回来坐到对面，谢晓晖才问：“小东西呢？”
梁端冲书房的方向瞥了瞥道：“没脸见人，躲起来了。”
谢晓晖如释重负地一笑，摇头道：“这下他总算是能放心了，至少，暂时能放心了。”
梁端对她的话并不意外，倒了啤酒递给她，又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各自喝了一口之后他问：“说吧，受什么刺激了？”相比谢正泽的爸妈的婚姻状况，他更关心的是谢晓晖现在的状况。
谢晓晖重重地叹了口气，没有回答，而是专心致志地啃起了炸鸡，一大块下肚后才抬起头，正看见梁端不忍直视的表情，皱眉道：“你也吃一点，陪陪我。”
“我已经胖了两斤了。”说是这么说，但梁端还是捻起根薯条与谢晓晖举在手里的那根碰了碰，塞进了嘴里。
“明天多跑十五分钟。”谢晓晖满意地吃掉了自己的薯条，挤了挤眼睛道：“你这么自律，为娘真是老怀甚慰啊。”
“我感觉你现在不像我妈，像我女儿。”梁端撇了撇嘴。
“滚！”谢晓晖又好气又好笑地瞪了他一眼，隐隐的还有点难为情。
梁端淡淡一笑，没再损她。
“梁端，”沉默了一会儿，谢晓晖低低地道：“我错了，看错袁芳了。”
梁端一愣，不解地看着她。
谢晓晖苦笑着喝了一大口酒，把空杯子扬了扬，示意他给她倒酒。
梁端微蹙着眉头盯了她一眼，慢吞吞地给她加了酒。
“她……”谢晓晖深深地皱着眉，沉吟了半晌才道：“她没有那么不堪，是我一直戴着有色眼镜看她，因为印象不好所以就一直不喜欢她，无论她做什么我都觉得她是有心机有目的的。”
“你等等，”梁端举起一只手打断了她，飞快地跑回房间取了平板电脑出来架在桌上，这才道：“好了，说吧。”他知道现在谢晓晖的情绪很低落，所以他不要她打手语，只想让她放松随意地说话，就好像在跟正常人唠嗑一样。幸亏上次因为严峻来家蹭饭而在客厅和餐厅布置下的话筒并没有撤掉，所以现在他只要开机就行了。
谢晓晖看他严阵以待的样子，笑了，用拿着酒杯的手指了指他道：“早些年没这些东西的时候咱们是怎么过来的呀？”
梁端翻了个白眼道：“看你现在还敢不敢在背后骂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老是偷偷躲起来哇哇大叫、各种骂人。”
“……你怎么知道的？”谢晓晖顿觉不安全，心头毛毛的，皱眉道：“你不是说平常不开机的吗？”
“我平常有没有开机你不知道啊？”梁端见她这副小心戒备的模样，立刻明白了点什么，恼火地道：“不会吧，你到现在还偷偷骂我？”
“没有没有，”谢晓晖赶紧严肃脸地连连摇头道：“你现在都长大了，又乖又懂事，我还骂你干嘛？哎不对，我以前也没骂你呀，我只是……憋得狠了。”
梁端使劲盯了她好一会儿才不满地哼了一声，指指窗外道：“我没说这里，是老房子那里。你知不知道那里的邻居都以为你是间歇性神经病？”
“……”谢晓晖尴尬了。这事她还真知道，因为曾有邻居来她家投诉过，小心翼翼的样子显然是防备着她再发狂犯病的，也有物业来登门调解过，一次两次下来弄得她都没脸再在原来那个小区呆下去了，五年前就换了这套房子来住。
梁端看着她囧囧有神的样子，不由失笑，端起杯子与她碰了碰，道：“辛苦你啦，谢晓晖，把我带大。”
听了他的话，谢晓晖有点感动，喝了口酒道：“能听到自己的孩子这么说，再多的苦也都值了。虽然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我知道就算我真的生了孩子，他也不可能像你这样好，我们的母子关系也不可能像你我这样好。”
“因为我们是真正的朋友。”梁端笑着道：“普通母子不太可能做真朋友。”
谢晓晖扁了扁嘴，但没说什么，认可了他的这重定义。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