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山飞雄是天才。
——只要看过他上场的比赛,没有人会不这么觉得。
高超的球技,精准的二传。
如果排球拥有灵魂,那它一定臣服于影山飞雄的手下。
但是影山飞雄并不在意这些评价,他只想要不断精进球技。
只要拥有足够强大的技术,打败一个又一个的对手,这样就可以永远地留在排球场上。
至少最开始他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当记者把话筒递到他的面前,询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热爱排球的,他才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从出生起,就喜欢排球了。”
抱着摄像机的大叔忍不住笑了笑,专业素质极高的记者也有些忍俊不禁。
她拿着话筒面向着摄像头:“看来影山选手在球场下和球场上的风格还是有些不同的,和我们开了一个幽默的玩笑……不过由此可见,选手们都对排球有着很真挚的感情……”
影山飞雄知道自己说的并不是玩笑话,但是他并没有选择反驳记者。
从出生起,就选择排球了。
又或许是出生前,在母亲的肚子里,就已经被爷爷和姐姐打排球的样子吸引了。
但这些事情他早已不记得,也无法向他人证明。
只是从爷爷和姐姐聊天的时候听到关于他从小抱着排球不撒手这类事。
姐姐按掉电视,捏了捏小飞雄的脸。
他抱着排球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我从出生起,就喜欢排球了。”她笑了笑,“也只有小飞雄说得出这种话了。”
她的眼神柔和下来,装着一些小飞雄不明白的成长的烦恼:“有时候,一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人真的幸福的让人火大!”
说罢,她丢掉手里的遥控器,准备对小飞雄的脸蛋上下其手。
“……姐姐!我的排球。”
小排球咕噜噜地滚到了地上。
不过后来,影山飞雄隐约能够抓住那时姐姐复杂的眼神。
那是在姐姐上高中的时候。
“美羽,你不打排球了吗。”
明明刚刚跟爷爷一起听过理由,还要固执地再问她一遍。
“小飞雄!要有礼貌,不许直接叫我名字,请叫姐姐。”
“……”
“……不打排球了。”美羽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夸张地叹了口气,“教练说要把头发剪短才能接着打。”
她看向小飞雄,那双眼睛很直白地写着——就因为这个所以放弃了排球吗。
其实不只是因为这个。
美羽看向坐在沙发上也要紧紧抱着排球的弟弟,或许是因为天赋不够高,或许是因为除了一辈子打排球,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别的选择,又或者是因为升学的学业压力。
“就是因为这个。”为了显得云淡风轻一点,她撒谎了,“不过你可不要放弃排球。”
她下一刻就知道自己多此一举,小飞雄的眼里明晃晃地写着疑惑。
——这还要你说。
……美羽又忍不住捏了捏小飞雄。
美羽的事情告诉了影山飞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始终如一地走在一条路上,他也不会对半路中离开的人有什么指责之类的感情。
他们的离开是有原因的,我只需要一直走下去就行。
在上了国中后,他遇到了很厉害的前辈,同为二传的及川前辈,虽然他并不是很想教授他发球的方法。
但是他会偷看。
影山飞雄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徘徊数日的行者,不知止地汲取着每一滴甘霖,将它们转换为成长的养料。
他还有爷爷,同样热爱着排球的爷爷,即使在医院的病床上,也依然愿意教授他如何发球。
……
爷爷离开了,他看着黑白的相框,周围亲戚的哭声从他的耳畔穿过。
白色的菊花簇拥着,它们把那位在他心中播撒下名为【热爱】种子的小老头,接到了遥远的地方。
或许在那个地方,爷爷可以拥有一幅新的、年轻的身体,然后快乐地打着排球,就和他一样。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了,他伸出手,抓住一颗颗雨滴。
“姐姐。”美羽看到飞雄雾蒙蒙的眼睛注视着她,“爷爷会幸福的吧,他总算可以离开病床,快乐地打排球了。”
——那我为什么还那么难过。
我应该为他感到幸福。
美羽抱着飞雄,她的弟弟已经长得很高了,起码在注视他的时候,她还要抬起头。
“…或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办法亲眼看见爷爷的幸福了。”
在奔现胜利,不断抛起又接住排球的路上,总会有一个又一个的人离开。
美羽的离开是因为她有不一样的人生目标,爷爷的离开是因为人世间的缘分终有尽时。
所以,再快点奔跑,再加速,只要胜利。
只要胜利,就能永远留在赛场上,永远打排球。
所以,再快点吧。
只要够快,就能冲破一切的障碍。
只要够快,对手就没有办法接住我的球。
“啪。”
他把球托起,三色排球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然后坠在地上。
他的身后没有人。
——他被换下场了。
就算是被换下场也没有关系。
“啪。”
排球重重地落在手腕上。
只要不断地练习,精进技术。
“啪。”
他的眼中闪过那一幕的画面,那并不是一个不能接到的球,是他的队友转过身,向他表示着抗拒。
……只靠他一个人,没有办法在排球场上比赛。
头一次,他在练习的过程中出神了
——这是一个用力过猛的球。
他并没有选择接住它,任由它撞向墙壁,随后被弹到地上。
如果他移动步伐,或许可以接住。
排球会生气的,如果不接住它。
可是他的腿像是被沉甸甸的东西钉在了地上,寸步难移。
他撑住自己的膝盖,大口地喘息。
一秒、两秒……
排球落地的声音并没有如约而至。
他转过身,低下头,
排球被接住了。
他看见那个女生的手掌有些发红,但是一直牢牢地攥着球,“…抱歉。”
排球不会生气了。
他伸出手,想要接过那个排球。
“请问,你是不开心吗。”
我是在不开心吗。
复杂的思绪仿佛终于拥有了属于它的一个定义。
他听见自己微哑的嗓音这样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其实,在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栗原心音知道自己越界了。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就算是想要验证自己的猜想,也不该这样张口打听他人的心事。
她把这一切归结于那双蓝色的眼睛。
人在看向天空一样的眼睛时,总会不自觉地吐露自己想要询问的事情。
生平第一次,她感受到了脱轨的无措和紧张。正当她想要收回自己的询问并为自己的莽撞道歉时,她听到了影山飞雄的话。
……
他好像没有感到冒犯。
稍微地松了口气。
栗原心音拿起自己放在地上的球,“刚刚的五分钟里,你没有感觉到自己打球的节奏一直在加快吗。”
她本来试图演示,不过想到自己根本接不到一个球。
于是转用了拍皮球的方式展示,栗原心音曾荣获春田花花幼稚园拍皮球第一名。
她试着用拍皮球的方式复刻影山飞雄逐渐加快的打球节奏。
“排球也是有情绪的。”
她狐假虎威地盗用了飞鸟的话。
“……嗯。”
对视了许久,这次心音费了一些功夫才从影山飞雄的眼中读出了这句话是回应她问的“你是不是不开心”。
随后,影山飞雄转过身,又专注地练起了球。这一次,他的节奏平稳又宁静。
呼。
莫非我真的掌握了读心术,栗原心音看着自己的手心,莫名地有些振奋。
说不定今天的状态也特别好。
她试探地看了看旁边的影山飞雄,对方似乎十分专注,自己不管是怎么练球也不会被他注意到的吧。
于是转移阵地的想法被取消,不被注视的她丢掉了“班门弄斧”的心理负担,将手中的球高高抛起。
……
刚开始,影山飞雄认为身边的女生起码有一些排球基础。
从她对排球节奏的把握以及那句“排球是有情绪的”,起码有一些属于她的见解。
然而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影山飞雄知道自己错的离谱。
有些地方的排球队伍有这样一种战术,通过制造噪音或者打乱节奏的加油声来干扰对手,眼前的少女显然是干这一行天赋异禀的选手。
她的排球总是以不同的、毫无规律的声音落地。
影山飞雄停下了练球的手。
接下来,他看到了僵硬错误的击球手势、敏锐专注的双眼、以及迟钝如老者的步伐。
她的排球水平是一无是处。
即使是一个球都接不到也能保持专注和镇静吗。
他的世界观遭受了一些冲击。
如果她一直这样练习的话,怎么练也是练不好的吧。
…他的练习也会被打乱。
“那个…”
专注练习的心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她侧过身,像是在询问他有什么问题。
“垫球的时候,两手手指要上下互相重叠,手腕下压,两臂伸直,形成一个平面,用这个平面去击球。”
“就像这样。”
她像是一下子领悟了,眼睛亮闪闪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
“太感谢了,你真是一个热心肠的同学。”
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夸奖,影山有些无措地攥紧了球。
不是因为热心,是单纯的看不下去了……
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面前陌生的同学打断了他的话:“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都帮助了我。”
说完这句话,她转过身,专注地再一次开始了练球。
这一次,纠正后正确的手势让她的成功率有所提升。
影山飞雄不会被频频落下的排球影响,
然而这一次,他在思考别的东西
——所以,我真的是一个热心肠的人吗。
可惜排球不会说话,没法为他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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