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你们不用来,明天就该出院了。”
医院走廊中,弥漫着淡淡消毒水的气息。
一名身穿白色T恤的年轻人正举着手机和家人报平安。
“那怎么能行?脑袋受伤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和你爸爸。”
“我们已经买好机票了,明天下午就到,你先别出院,妈妈要问一下医生到底有没有问题。”
听着电话那头母亲连珠炮般的决定,林杳捏了捏鼻梁,无声叹了口气。
“好吧。”林杳拗不过,“路上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后,林杳转身回到病房。
他四肢修长,身材比例极好,毫无版型的纯白T恤穿在他身上都好似高级定制,只可惜再往上看去,额头之间潦草地缠着一圈绷带,把他的发型整成了鸡窝。
发型决定气质,这过分拉风的发型把林杳生生从巴黎时装周拽回了乡村大舞台。
不过林杳本人对此并不在意。他走进病房,正打算洗漱就寝,却发现旁边床位的那位小少年的床位空了出来。
这间病房住着三个病人,40、41和42床。
林杳是42床。
今天下午,41床那名因车祸入院的少年病情急转直下,被医生护士们围床抢救了半个多钟头,惊动了整层楼。
林杳能走能动,不想留在病房里碍事,就回避了,所以并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
林杳指着空床,问40床的病友:“他情况如何了?”
40床病友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他满面阴沉,手中拿着的苹果被咬了一口,剩余部分已氧化、发黄,干瘪瘪失去了水分。
听见林杳问话,男人愣了一会儿才回神,平静地说:“他走了。”
林杳怔忪,蓦然理解了男人口中的“走了”是什么意思。
病房内一时安静到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聒噪。
林杳垂下眼,手中握着漱口杯却不知所措。
旋即,他瞳孔放大,脑海中倏忽浮现了某种令人不安的猜测。
林杳猛地抬头,看向拿着苹果的男人,确认他头顶上那串红色的阿拉伯数字还在。
300。
未有增减。
这是林杳在撞到脑袋后莫名觉醒的特异功能,可以看见少数人头顶的数字,但意义不明。
这两天林杳闲来没事,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撞坏了,当然偶尔也忍不住去想那数字到底有何种含义。
此时此刻听见病友的噩耗,林杳忽然有了一些猜想。
在住院第二天,41床的少年主动和林杳攀谈了两句,不久后,林杳就看见他脑袋上浮现出了一个数字:0。
不到二十四个小时后,那人就去世了。
虽然荒谬至极,但林杳不得不将数字和人的寿数联系在一起。
当然人不可能活三百年,林杳猜测数字单位或许是月,不过也有可能是生命值之类的东西。
吃苹果的男人还剩300,所以他恢复得很好,明天就要出院了。
41床的数字是0,于是没活过第二天……
即便样本数量还不能够支撑林杳得出确凿的结论,可猜测一旦根植在心底,就不好打消了。
当然,如果仅仅是有了这个猜测,还不足以让林杳这般惊惶。
林杳如梦方醒,两步迈进洗手间,牢牢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确认了足足三遍,甚至还闭了闭眼睛,终于在看见数字的那一刻彻底死心。
——在他自己的脑袋顶上,赫然也是个拳头大小的红色零鸭蛋。
昨天偶然看见,林杳不以为意,只当是撞到脑袋的幻觉,除了觉得红色零鸭蛋不太吉利之外,没有别的想法。
林杳踉跄着后退半步,他不明白,自己年仅十八,向来无病无灾,怎会如此?
林杳打开水龙头,捧起冰凉的自来水,泼在脸上。
几分钟后,生性沉稳的林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抬头,与镜子中的自己对视,眼底的波澜逐渐消散。
如果自己当真时日无多,惊恐害怕也无济于事,倒不如调整好心态,把该做而未做的事做了,争取走得不留遗憾。
这个数字没有小数点,虽然显示是零,但说不准是四舍五入制,自己现在还活着,肯定是还剩个零点几。
况且绝症病人靠调整生活习惯与心态延长寿命的例子不胜枚举,说不定自己能找到办法延长寿命。林杳绝不打算就这样毫无挣扎地死了。
长舒一口气后,林杳恢复了平素的镇定自若,接水刷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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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八,课堂上睡气沉沉。
盛云阔捉着中性笔,单手撑着下巴颏,没睡觉,但显然也心不在焉。
旁边室友戳了戳他,指着手机屏幕,示意他看消息。
盛云阔回神,打开微信。
【小张(努力版):中午一起去东食堂吃饭?】
盛云阔:【不了,我要去医院。】
【小张(努力版):去看林杳吗?代我向他问好。】
盛云阔勾唇一笑:【不是去看他,是去嘲笑他。】
【小张(努力版):?】
下课后,盛云阔麻溜收拾了背包,拍了拍小张的背,潇洒离去。
出了校门,盛云阔特豪气地叫了一辆出租车,他得快点儿赶到医院去嘲笑林杳才行,试问哪个二十来岁的人洗个澡还能把自己摔进医院的?刚知道这消息的时候,盛云阔差点把门牙笑掉。
半小时后,人高腿长、英俊阳光的盛云阔挂着令他颜值减分的欠扁笑容,提着午饭,跨进了病房:“让我瞧瞧是哪个傻瓜洗澡都能摔跤啊,哦~原来是我们林小杳同学。”
在盛云阔的预想中,林杳听见这话定然会恼羞成怒,然后红着眼睛压着嗓子咬牙切齿地叫自己的名字。
可预料中的情景没有出现。
林杳在听见盛云阔的叽叽喳喳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静静转过头来,望了他一眼。
今天的林杳规规矩矩地靠坐在病床上,被子恰到好处地盖到小腹之上,淡然抿唇一笑,说:“你来了。”
不对劲,林杳这家伙绝对没憋好屁。
盛云阔吓得后退一步。
林杳可没有任何不好的主意,他只是想开了。
他和盛云阔从小较劲到现在,已经十八年了。
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前后只相差半小时,盛云阔是先落地的那个。
因此小时候盛云阔没少拿这件事出来哔哔,逼林杳叫他哥哥。
林杳则表示,他奶奶说自己出生的这个时间更吉利,比盛云阔强。
上幼儿园后,盛云阔总是最早吃完饭的那个小朋友,经常能得到老师的小红花。
林杳不服气,吃饭速度比不过某个饭桶,就殷勤地帮老师收拾小板凳。
每天放学后,俩人第一件事就是数谁得的小红花更多。
有一次盛云阔自知小红花不够,偷偷从林杳书包上摘了一朵,林杳发现之后,俩人打了一架,遂被老师叫家长,同时没收全部小红花。
小学时,两人竞选班长,盛云阔为了拉票,悄悄给全班同学买辣条。林杳反手一个举报。当天盛云阔就被叫去办公室,老师批评他带着同学们吃垃圾食品,接着直接钦定平时成绩更好、更乖巧的林杳当了班长。
等到了初中,被林杳狠压六年的盛云阔终于畅快地出了一口气,因为他窜个头比林杳快,一个学期长了十公分,从此俯视林杳。
三年中,盛云阔有事没事就会按着林杳的脑袋,笑得可恶,叫他:“乖弟弟。”
那段时间林杳几乎喝遍了市面上所有牌子的牛奶,可惜最终还是没有超过盛云阔。
不过很快,林杳又打了一场翻身仗。他中考成了家乡小城的状元,狂甩盛云阔二十分,直升当地最好高中的尖子班。
受到刺激的盛云阔整整一个暑假都没出门玩,全闷在家里预习、刷题,总算在入学考的时候一跃成为年级第一,跟着选入尖子班,再次荣幸地成为林杳的同桌。
两人又较劲了三年,直到高考林杳以两分的微弱优势再度夺魁。二人考进同一所大学的同一个院系。
进入大学,要比的事情就更多了:绩点、学生活动、志愿项目、奖学金,甚至还有谁更受女孩子欢迎。两人始终有来有回,有胜有负。
当然,最后一条比较是暗戳戳进行的,也很难量化,所以暂时未分胜负。
总之,在林杳撞到头之前,他的生活可以说两眼一睁,就在跟盛云阔比赛。
既然自己大限将至,那从前的恩恩怨怨都可以放下了。
林杳要养生,比来比去的实在不利于心情愉悦,会折寿。
而且……
林杳心情复杂地盯着盛云阔的脑袋顶上看,一个明晃晃红艳艳的零蛋过分闪耀,让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盛云阔能吃能睡,一米八八的傻大个还有六块腹肌,为什么会和自己一样是零?
虽说林杳和盛云阔较劲了一辈子,可毕竟认识了这么久,见到对方也寿数无多,林杳在难过的同时,难免也升起了同病相怜之感。
心中暗暗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作为从小到大的对手,林杳决定还是提醒盛云阔几句,以免他稍不留神就把自己作死了。
不过自己能看见奇怪数字的事肯定不能提,否则按照盛云阔的尿性,非笑话自己撞傻了不可。
心里想的是善意的提醒,可话说出口,林杳语气中依旧难免揶揄:
“施主以后口中还是积点德吧,说不准还能多活两年。”
盛云阔愣住。
随即,他探出手背,在林杳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也不烧啊,怎么在说胡话?”盛云阔嘟囔两句,忽然爆笑起来,“哈哈哈哈哈!林杳你小子撞傻了吧,还施主呢,难道你把自己当和尚了?诶,你该不会出院之后还要去剃光头吧?哈哈哈哈!”
林杳:“……”
他的确傻了,居然傻到同情心泛滥来劝告这个傻逼。
算了,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反正就盛云阔这浪催的样子,自己肯定活得比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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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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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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