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这话可把春梅吓得不轻,她急忙捂住簌簌的嘴,道,“你就是被养地太好了些,要不要瞧瞧你在说些什么?”
簌簌自知理亏,便也不再说话,内心则是有些好奇,她还需要学什么?
她是个女娘,只是勉强识了些字,这已经很是了不得了,她又不能像男子一样,用学识去考取功名,也不必承担起家门的荣辱兴旺,她身边的女娘似乎都是这样的,爱学就学一些,不喜欢,那就去学刺绣,学女红,将来找个好人家,嫁出去也就完了。
楚家夫人虽然没有明说,但是簌簌估计也会走一样的路。
如果没有上辈子的那些事在,簌簌还很愿意嫁人,嫁给谁都好,只要求不要长得跟个癞蛤蟆一样倒人胃口就行,只要她能一直有蟹粉酥吃,有春梅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簌簌心满意足。
经过了上辈子被关在小房间里郁郁而终的经历后,簌簌已经不想嫁人了,她在心中朝着沈畅涔脸上吐了口唾沫,暗想他真是个人面兽心的东西,他能装,那世上多的是同他一样的人,她也就没必要再冒这个险了。
“春梅,你说,我能不能一辈子不嫁人,永远做楚家的人吗?”
春梅很惊讶簌簌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种话,“为什么会那么想。”
簌簌没有说话,她想到了待她极好的两个哥哥,父亲还有母亲,家里人总不舍得辜负自己。
下午,等日头稍微下去了一些,那人便来了。
簌簌没想到她说过的话竟然一语成鉴,见他的第一眼,簌簌就觉得那个沈拙不是什么好东西,倒是长得人模人样,穿着一身颜色浅淡的衣裳,身上再无多余的配饰,年纪看上去有些大了,两鬓夹杂着白发。
为什么簌簌一眼见他就觉着不喜呢?
因为他和沈畅涔长着一模一样的脸,只是一张年轻些,一张明显上了年纪,不只是皮相上的区别,如果只是皮相,簌簌还能自我欺骗自己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有两三个长相相似的也实属正常。
只有簌簌知道不一样,在上辈子,她最常接触到的只有沈畅涔,她就是太清楚了,从一开始还能从他眼中看出年少时候的轻狂与热血,到后来,所有的感情都被他收拢,一双眼睛平静如波,漆黑地似乎一眼望不到底。
和沈拙对上视线的第一眼,簌簌就已经确认了沈拙的身份,她第一反应就是尖叫起身逃跑。
那时候簌簌正在喝茶,今日天气热,火气又重,前几日簌簌吃了不少冰的,春梅怕簌簌吃坏肚子,于是便叫人将那些生冷的东西撤了下去,煮菊花茶喝,味道清爽微甜,簌簌很是喜欢,一连喝了几杯。
许是茶水喝多了,在看到沈拙的第一眼,簌簌胃里就一阵恶心,她又被迫着重温了那一段并不算美好的经历,整个人如坠寒窑,明明是夏天,可是簌簌却浑身发抖,春梅急着取来酸梅,好让她吃了缓一缓。
楚老爷特意取来了上好的茶叶,亲自为沈拙泡茶,茶具相撞间清脆悦耳,楚老爷磷火地撇去茶水上的浮沫,用的茶器也很好,是冰裂瓷,密密麻麻的纹路,正巧像极了大块的冰碎开的模样,天气热时用着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他们闲聊的内容也就是茶器之类的,沈拙对于茶器的见识,让楚老爷啧啧称赞,达官贵人有这番见解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沈拙只是个出身乡野的乞丐,前几日有人看到他还在街上流浪,穿着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死人衣服,看上去呆呆傻傻的,喊人也不晓得理,才短短几天的功夫,他就饱读诗书,甚至连冰裂瓷都知道了。
楚老爷从来不信牛鬼蛇神,见此情景,不由信了三分。
簌簌就在门口,楚老爷招手唤她过来:“快来见见你夫子。”
簌簌只好极不情愿的,小步走过去,她低着脑袋,避免视线和沈拙碰上,以簌簌的角度看,她只能看到沈拙的一片衣角,不过她讨厌沈拙,连带着讨厌任何一点与他沾边的事物,不久,簌簌便厌恶地挪开了视线。
楚老爷满脸自豪地夸耀,“这是我女儿,簌簌,她小时候就聪明的很……找你来,无非是想叫她多学点东西。”
簌簌忍不住想到了她小时候刚学得几个字,便洋洋得意地用墨水写了整面白墙的往事。
如果非要细说的话,她确实聪明,还知道把锅推在二哥哥头上,被戳穿后也眼泪巴巴地看着父母,生生把他们的心肠哭软了,最后簌簌不但没有得到任何惩罚,还获得了两块甜滋滋的糖。
簌簌那时候正在换牙,舌尖费力地顶着糖果,一双眼睛清澈懵懂,唯有一个念头越发清晰,她想的是,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此刻就好了。
可惜人总是要长大的,簌簌也不得不想办法挣脱令人讨厌的环境。
簌簌叹气道,“父亲,我不想要夫子教我学东西,我该懂的都懂了。”
楚老爷对簌簌自然是极好的,平日里一句重话都不敢说,但在此刻却展示出了他的强硬,“你充其量只是学了点皮毛。”
簌簌低声道,“皮毛也够了啊!”
楚老爷道,“哪里够?你知道这世间变化发展的规律吗?你可以借鉴历史博古通今吗?再不济,你能靠学识谋生吗?”
簌簌眼泪汪汪的,她总觉得楚老爷再说一些她根本就听不懂,也从未接触过的话,她还从那些字里行间里感受到了一股冒着黑气的不详。
簌簌吓得一动也不敢动了,更不敢开口再要求些什么。
于是这件事就被雷厉风行地定了下来,沈拙最后还说要送簌簌一件小玩意。
簌簌满心不情愿,心想,他不过就是个乞丐,能有什么好东西?
于是簌簌就为她的轻视付出了代价。
拿到那件“礼物”的时候,簌簌整个身体都不由往下沉了沉,她多拿了一会,就觉得浑身胳膊肘酸胀。
簌簌才看到那是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刀,刀柄沉重,却没有在上面雕刻凶猛的异兽,而是几朵簌簌掉落的小花,颇具美感,但是刀锋却轻盈而锋利。
簌簌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沈拙在威胁,试探自己。
沈拙似乎很惯用这样的把戏,稍微露出一点威胁的模样,就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蛇类生物稍微露出一点点尖锐的毒牙,借着对方慌张之际,将他底细摸个干净。
簌簌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动声色道:“你就是为了当我夫子?可是你送我的见面礼为什么是一把匕首?”
沈拙看着簌簌,一双漆黑的眼眸黏在簌簌身上,慢条斯理道:“我最开始不过是个乞丐,身上但凡是值钱的都被我典当掉了,这也是神仙给我的,至于匕首……我也不觉得匕首是什么坏东西,你可以选择用它削果子吃,也可以选择将锋刃对着敌人。”
簌簌冷笑,那把匕首的来路她知道,晦气的东西罢了,上辈子杀过她二哥哥,也亲手了结过沈拙的命,她甚至能够闻到上面的血腥味,将这样一把匕首给了她,沈拙也不知道安的是什么心。
簌簌咬牙切齿,心中盘算着接下来她该如何让沈拙知难而退。
她故意在给沈拙的茶水中下了泻药,要是她托方序鹤买的,按理说不可能有假货,簌簌也闻了,茶香将唯一一点异样的味道都遮盖住,可是沈拙却看都没看,一张嘴不断开合,听的人都觉着累了,可是沈拙却硬生生没碰过茶水,还当面拿出了水囊,一口气将全部的水喝下。
沈拙道:“不好意思,我喝不惯茶水,还是自家煮的水最好。”
簌簌气得咬牙切齿,怀疑自己的小心思被人一眼看穿了,她想再试一次,只可惜泻药只有一袋,她就此作罢。
又比方说,簌簌明知道他腿脚不好,不能久站,可是簌簌却将房间里所有的凳子提前叫人搬走,还故意做出一副好学的模样,原定每日两个时辰的课,被簌簌拖到了起码三个时辰。
簌簌看到沈拙的那条伤退都开始难受地打颤了,可脸上还一副风轻云淡,说话时的声音也是不轻不重的刚好,簌簌见状,自然认为沈拙时在咬紧牙关硬撑,她故意凑上去道:“先生真实不好意思,我这里的凳子都被拿到别的地方去了,你还站得住吧!”
沈拙道:“站不住了。”
簌簌撇撇嘴:“你不是还站着?夫子,教书育人最要紧,身上的不适忍忍也就过去了。”
簌簌又以这个为借口让沈拙又多站了一个时辰,如果不是春梅赶来想方设法替沈拙解了围,簌簌定然会选择一直拖着。
总而言之,两人交锋你来我往,输赢各半,沈拙从来不会露出任何异样,他顶多阴恻恻地站在一旁,用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簌簌,见簌簌开心够了,沈拙开口道:“簌簌,我该讲的都讲完了,是时候该交一篇文章给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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