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沈畅涔竟然没有任何一点意外慌张的情绪,反而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他似乎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沈畅涔甚至有一种释然——就像是捅破了一层窗户纸,背后的风景越发清晰地展现在眼前。
沈畅涔长舒了一口气,有一种拨云见雾的畅快。
外面阳光正好,从阴暗的小房间里出来,沈畅涔感受着太阳浮在脸上的温暖。
他得努力往上爬,高一些,爬的越高,将来才能将自己想要的东西彻底拥入怀中。
簌簌对此一无所知,她还沉浸在沈畅涔终于离开的喜悦中,她心中的所求终于尘埃落地,只剩下沈拙。
沈拙对她倒是极好,动不动就送一些新奇的小东西,自从沈畅涔走了以后,他格外地殷勤,这种殷勤不是体现在他对簌簌如何地好,而是将簌簌的每种需要都考虑地妥帖。
实话说,要是沈拙突然换了一种态度,簌簌反而会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是,可是沈拙却把界限掌握地很好。
但就是这样,簌簌才觉得可怕,她旁敲侧击道,“我听说沈畅涔去科举了,从他寄回来的消息所说,发挥的不错。”
沈拙低头做自己的事情,似乎全然不关心,“我也为他感到高兴,他有才华,将来必然步步高升。”
簌簌名示道,“那你也去!”
簌簌的小算盘疯狂运转,与其把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出来的沈畅涔亲戚放在身边碍自己的眼,不如让他去科举,他一定能中,而自己也能落得清净,真真正正开启美好生活。
簌簌甚至恶意揣测到,他俩天生犯冲,只要将他们两个凑到一起去,他们一定会为了某些蝇头小利吵的不可开交。
她隐约已经懂了揣摩人的心思。
意识到这点后,沈拙算不上高兴,但也说不上不高兴,簌簌在一点一点进步,但迟早她也会变得不需要自己。
上辈子,簌簌一直在自己的羽翼中,她懵懂且单纯,还喜欢将自己的心事说给一个不知底细的下人听,那下人只是给了她几颗不值钱的桂花糖,簌簌就开心地不得了。
她掏心掏肺地对那下人,可是下人转头却将这件事告诉了沈拙,还满脸得意地将簌簌对他的不满夸大了几倍,又低声道,“小姐可能已经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从她的字里行间里,我猜她要逃跑,去找自己的家人,然后跟您合离,可惜了您为她抗下了如此大的压力。”
那下人才不过十六七岁,无父无母,在人堆里混大,自然心思多的很,瞒不过沈拙,但是骗骗簌簌绝对是绰绰有余。
沈拙瞧了那下人一眼,迅速将她赶出了府,下人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沈拙道,“有些事情,无需你说,我自然清楚。”
沈拙旁敲侧击地询问簌簌,让簌簌以后多些防人之心,可是却被她理解成是强硬的管制,又哭又闹又是绝食,这让沈拙头疼了很久。
簌簌就是这样的,一点不叫人省心,可偏偏又是个单纯性子,他不愿意,更不舍得去污染簌簌的一颗赤子之心。
陛下那个时候已经对他的举动已经有了隐隐的不满,他得多加费心思去周旋,可是簌簌偏偏又闹腾地厉害,于是,沈拙干脆将计就计,将簌簌关进了破败的房子里,再没有放她出来。
沈拙心口一痛,接下来的事情是他无法控制的,他第一次尝到事情脱离掌控的慌张失措,并用余生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
幸好,他还有机会,沈拙只犹豫片刻便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去科举的。”
簌簌问,“为什么?不是每个读书人做梦都想着当官吗?况且现在的皇帝也不拘着是士族还是平民百姓,得一样的官,当了官,连税都可以少交一些,有什么不好的?”
沈拙又笑道,“这又是谁跟你讲的?”
“春梅!”簌簌说,“最近春梅总是神神叨叨得跟我说这些,其他人接触不到这样的消息,春梅消息灵通,总能听到一些离谱又准确的。”
簌簌又分析半天,还是觉得春梅可能是听到什么假消息了,“可是上一个状元是士族啊,甚至前三名中都没有一个贫民,可能有些征兆,但绝对不会是当下。”
沈拙笑道,“这你又是自己瞎猜的?”
簌簌炸毛了,如同一只被惹到的猫咪,“你是在嘲笑我?”
“没有,挺好的。”沈拙叫簌簌将纸笔放于一边,道,“今日你也不用写什么文章了,我来和你聊聊其他的事情。”
簌簌最讨厌的就是写文章,把一个由前人重复了无数次的观点整理好,塞进差不多的模具里面,一个很简单的东西,得用自己的话写一遍,还得用别人的话再写一遍,长篇大论,总结下来也不过就是寥寥三两句话。
她自然是乐意的。
虽然她还是不乐意看到沈拙那张脸,但是和对于写文章的无聊比起来,簌簌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行了。
沈拙低声道,“你可知道当今陛下的来历?”
他把这幅姿态搞得暧昧。
因为声音低了,簌簌不得不靠过来才能认真听,她本来也是无所谓的,可沈拙对于讲故事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三言两语就勾起了簌簌的好奇。
簌簌像只猫而一般,全身写满了抗拒,又忍不住因为好奇,伸出爪子试探,此刻,簌簌的身体一点一点向沈拙倾斜,她甚至能感受到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自己的耳廓。
簌簌的耳朵很敏感地红了,心中更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抓挠。
她道,“说话声音大一些不行吗?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听着还费劲。”
沈拙道,“和陛下沾边的事情,那就是顶顶大的事情,谁敢大肆张扬?怕不是活得太舒心了。”
簌簌一想,沈拙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不能往深了想,因为如此一想,簌簌又觉得不对劲,她只好说,“那你离我远一点,我不舒服。”
沈拙又道,“可是,也不是我逼你靠近的,是你自己主动靠上来的,你一靠近我,我也觉着有些热。”
道理似乎全被沈拙占据了,簌簌哑口无言,只能烦躁地摆手,道,“你继续说。”
“上一任陛下惨啊,一生如同傀儡木偶一般,被玩弄在股掌之上,世家层出不穷,靠着各种联姻之类的方式,将各种关系弄得如铁桶一般,表面上,朝堂上有数十个世家,可实际上,仔细深究起来,你会发现这数十个世家其实都为一家罢了。”
沈拙高深莫测道,“再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你知道前一任陛下是怎么死的吗?”
簌簌激动的脸色通红,她早已忘记了刚才的怪异情绪,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沈拙说的那些话上,“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似乎是某天突然身体就不好的。”
“饿死。”
簌簌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吓得连身体都缩了回去,沈拙懊恼着为什么要如此吓她。
“堂堂一国之主,连个吃饭的权利都没有,得要人按时定点地上,因为士族的孩子成亲,忙忘了,于是前任陛下连个饭都吃不上,他那时候也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年纪小,又被养地脑子空空。”
簌簌倒吸一口凉气,“难怪,十三四岁的年纪,按理说正是最好的年纪,能跑能跳,就算是生了病,躺一天也就好的差不多了。”
沈拙继续道,“现在的陛下是前任陛下的手足,几乎是耳濡目染了前任陛下是怎样受难的,心中更是恨士族恨地紧,他也快到了亲政的时候,满腔怨恨该怎么发泄呢?该冲着谁来发泄呢?选平民为官无非就是为了发展自己的爪牙而已,可惜啊,现在教书的那位夫子,真是形式不好,但凡他晚出生几年,怕现在也大小是陛下的可用之人。”
簌簌已经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她仔细理顺着逻辑,甚至没注意到鬓角边突然出现的纤细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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