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又下了一场春雨，雨势不大，一盏茶的功夫，只打湿了地面，倒是院子里的海棠经雨胭脂透，开得更为绚烂了几分。
丫鬟容儿从外面拿了信，走进东边的小书房，见萧婉还在作画，便未去打扰，直到一朵雍容华贵的牡丹在画卷上勾勒完毕，停笔的间隙，才上前道：“小姐，顾小姐来信了。”
“真的？快拿来我看看。”萧婉迫不及待地伸手，起身时还特意避开了桌上完成一半的画像。
之前她给元柔姐姐画好的画像不知去哪儿了，她只能重新再画一遍，虽然多花费了几日，但这次明显画的更好，她也格外注意，想着在踏青之前画好，那天当面送出去。
“嗯，啊，不去踏青，额…二哥？”萧婉看完信，疑惑地挠了挠头，心想怎么还有二哥的事？
“小姐怎么了？”丫鬟好奇。
萧婉却按下信笺，小声问道：“容儿，你知道二哥喜欢什么颜色，或是吃食吗？”
“世…世子爷？”丫鬟语气发颤，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啊，那怎么办？”萧婉顿时傻眼了。
“小姐你问这些做什么？”
“不是我，是元柔姐姐问的。”
“顾小姐？”丫鬟眨了眨眼，心想顾家小姐那么好的人，总不至于看上世子爷吧？可要害他也不至于，这到底要干嘛？
“是吧，很奇怪耶，可元柔姐姐既然问了，我总得回她呀，这样，咱们兵分两路，你去前院找莫野打听打听，我去王妃那儿瞅瞅，说不定能套到话！”萧婉绕着手指，悄咪咪地说着自己的打算，一双姣好的狐狸眼微微一弯，看起来跟小狐狸似的，一脸的精明。
丫鬟点了点头。
就这样，萧婉收拾一番，到王妃院子里请安。
洛王妃见她来，还有些惊讶，她这么多年只生育了一个儿子，还是常年不着家的那种，也没儿媳，早些年还起过再要个女儿的心思，可去前院见洛王一眼，也就没了，倒是偶尔无聊时，会叫府里还未出阁的两个小姑娘来解闷。
萧婉便是其中之一，她生母早逝，对洛王妃很是亲近，不过近来二哥回来，她也不敢往这边跑的太勤，怕恰好遇上。
她有些胆儿小。
“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洛王妃放下手中的长袍，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萧婉见状略微胆大了些，视线扫过榻上的一堆衣裳，才道：“没什么，只是好久不见王妃娘娘，想来给您请安，这是…给二哥准备的？”
“是呀。”洛王妃这次为了‘骗’个儿媳回来，可谓煞费苦心。
“这么多，得挑到什么时候去？”
“可不是嘛，我本来只是想去锦衣阁挑两件成衣，可掌柜的说不见真人，她也不知哪件合适，我索性就都买了回来，挑得眼花缭乱，这还没个结果，婉儿你来的正好，也帮我参谋参谋，你们小姑娘看着哪套喜欢呀？”
萧婉听出了言外之意，试探道：“我们？”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洛王妃索性也不瞒着，将踏春那日与顾家姑娘相看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话说完，对面的小姑娘捂住嘴，一脸惊讶。
元柔姐姐和二哥！萧婉顿觉一道晴天霹雳直劈脑门，脑子都有些蒙住了。
怪不得，怪不得元柔姐姐要打听二哥的喜好！咦？
“你说说，你二哥那榆木脑袋，我问了也是白问，要是不替他张罗，靠他自己开窍，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只怕这辈子都没戏，反正不管成不成，好歹试一试，总不能真看他孤独终老不是…”洛王妃絮叨着，又去扒拉榻上的那堆衣裳。
过了好一会儿，萧婉才缓过劲儿来，默默地看王妃兴致勃勃地选了两套，又想起元柔姐姐信中所言，眼珠一转，倒有了主意。
“王妃娘娘。”
“嗯？”
“婉儿觉得，此事恐怕是难呀！”萧婉一脸迟疑，一边装做翻看衣裳的样子，一边偷偷瞟着洛王妃的反应。
果然，洛王妃悠悠地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
“可倒也不是完全没个说法。”
“怎么说？”
“婉儿觉得，这世间难得一见钟情，多是见色起意之辈，偏偏二哥又不怎么好女色，这样一来，唯有日久生情，才得两情相悦，可二哥和顾家小姐彼此都不认识，连对方的喜好都不知道，怎么相识相知呀！就比如这次相看，要是二哥一不小心穿了件顾家小姐不喜欢的衣裳，或是颜色或是样式，那第一眼就不合意，可还能成？同理，要是顾家小姐犯了二哥的忌讳，二哥估计也不愿意了吧！”
“有道理！”
萧婉见忽悠成了，便道：“之前各家宴席，我与那位顾小姐有过几面之缘，她的喜恶我是知道一些，可她并不知道二哥喜欢或讨厌什么。”
“这还不简单，我告诉你，你再找个机会，透露给她不就是了。”洛王妃一听倒有了主意。
已而月上梢头，前院书房却是一片灯火通明，莫野从长廊一边走来，脚步生风，至门前，左右看了看，才推门入内。
夜风随着他的动作灌入，‘惊扰’了靠门的烛火，书房里瞬间暗下不少，直到关上房门，才一切复明。
“世子爷，青州的消息。”莫野将收到的飞鸽传书奉上。
在书房靠里的位置，一排排书架之间，一身墨色衣袍的萧晏几乎与那片黑暗沦为一体，闻言走了出来，接过传书飞快地看了一眼，随即吩咐道：“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出发。”
话虽如此，莫野却没有动作。
萧晏抬眸盯了他一眼，只见他苦着脸道：“世子爷，您不会忘记昨日答应王妃娘娘的事了吧？”
要是明日一早跟着世子爷走了，他担心自己这层皮。
萧晏垂眸默然。
他还真忘了，答应母妃要陪她去踏春的，要是现在走了…想到回头可能会面临母亲盛怒的画面，一时倒也没那么着急。
“也罢，青州路远，现在赶去只怕也来不及，还是等消息吧。”
这话也不知是对谁说的，说罢，萧晏绕到书桌后坐下，将那传书又从头到尾细看了一边，末了忽而抬头，见莫野还在，眉头一挑，“秋容不在家？”
怎么还不走！
莫野闻弦而知雅意，转身出了书房，走到门口的位置，才想起傍晚府中三小姐身边的丫鬟来找自己打探世子爷喜好的事，他还没禀报，脚步一转，又想起秋容今晚炖的大肘子还在家里等着，肚里的‘馋虫’一动，最终还是选择先回家。
想来三小姐此番，也不至于为了害世子爷不是！
莫野一边想着，一边喜滋滋地步入夜色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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