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总是冷冷清清,大半天就我一个坐在这儿,怪寂寞的。今天刚好,你们过来了,总算有几丝活人的气息了。”
陆云起一面说着,一面行至前方的一张木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整套精装的茶具,将其摆正。
“喂,”他挑了挑眉,眯了眯眼,冲温初白狡黠一笑:“你看看我这新买的茶具怎么样?是不是特别高级,特别漂亮?我告诉你,这些都是绝佳的珍品,我为了买这个……”
“特意拉下面子,伸手找你爸要了钱,”温初白漫不经心地掀开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
陆云起一噎,又瞧见一旁抿唇微笑的许安宁,不由有些尴尬。
“咳咳……”他掩饰性地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面色尽量自然:“瞎说什么呢?我好歹也是当老师的人,怎么还能靠父母呢?”
“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他又顺手拿出一包茶叶,将其倒入茶壶:“有道是,以茶会友。刚巧你们在这儿,就陪我一起喝点热茶吧,解解闷。”
书吧。染着黄头发的心理老师。喝茶。
许安宁显然被眼前这副画面冲击到了,脑子里晕乎乎的。她一脸迷惑地望向一旁的温初白,小声道:“温老师,你们私下里都是这么……”
这么有趣的吗?
“嗯?”温初白似乎听得不太清楚,特意往前凑近了一点,笑道:“你刚才说什么?”
他立在灯火下,微微倾着身体,就这么望入你的眼睛,安静而温和地注视着你。暖色的明灯同他的眼眸重叠,微微闪亮,澄澈如静湖,明朗如辰星。
许安宁的呼吸蓦地停滞下来,心底早已乱了节拍,脑海一片空白。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没……什么。就是……觉得陆老师挺幽默的。”
闻言,温初白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轻地笑了:“他确实有这个天分。”
正说着,那边的陆云起似是泡好了茶,朝着两人的方向喊道:“快来这边坐,尝尝新鲜的茶叶。”
“走吧。”温初白对着许安宁笑了笑。
许安宁点点头,跟着他来到桌前的沙发上坐下。站着倒茶的心理老师,坐着喝茶的数学老师和一名生病感冒的学生。
这画面,无论怎么看,哪哪儿都怪异。这……真的不会被领导批评吗?
陆云起提着灰色的茶壶,慢慢将茶倒入三个青瓷茶具里,满意一笑:“这茶很稀贵的。我特意从我爸那儿偷来的,绝对新鲜。”
他说着,也端起了茶杯,小抿一口,赞叹道:“真是好茶!”而后,又望向另外俩人,一脸期待道:“你们也快喝啊。”
温初白却没有立即反应。他静静望着窗外,半晌才收回目光,轻声道:“下雪了。”
“啊?”
许安宁和陆云起听了此话后,也偏头望向窗户那边。
外面确实下起了雪,潮湿,刮风。寒风从窗缝里透进来,漫进衣领,冷得许安宁不由一阵哆嗦。
温初白见状,直身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将窗户关紧,复又落回原坐。
许安宁目睹他此举,心头又是一暖。她垂眼望着桌上的热茶,而后摘下了口罩,微微喝了一口。
陆云起今夜似乎异常激动,声音都高昂了很多:“雪夜煮茶,得逢知己。这向来是古代文人的所追求的一大雅事。今天竟也让我们几个现代人遇着了。”
“我年少时期最大的梦想,也就是像古代的隐士一样,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居下来,喝喝茶,聊聊天。”
许安宁瞧着陆云起的那一头黄发和一身时尚的男装,忍不住撇了撇嘴,怎么也不相信他会说出这种感慨之言。
一旁的温初白安安静静听了一会儿,不自觉地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忽然出声道:“你现在这样不也挺好的吗?”
“好什么啊!”陆云起似是有些懊恼,愤愤不平道:“都怪我爸,非要说男人必须要有个正经职业,硬逼我考这边的教师资格证。结果现在好了,早八晚十,一天天的要么是开会,要么就是待在这儿忙着那些领导的破事儿。还让我给人做心理咨询,再这么下去,我自己都要抑郁了。”
“我吧,不求名,不求财。从小就不是学习的料,长大了对于职场这些事情也不感冒。我就想过个自在点的生活……”
陆云起顿了顿,意识到自己说过头了,忙转移了一下话题,看着许安宁道:“欸,说真的,小妹妹,你这个时候有没有什么梦想。”
“不过我知道,初白一向都是想当老师的。”他蓦地又补了一句。
一直都想成为老师?
许安宁下意识向温初白投以疑惑的目光,却见他点了点头,目光透过窗外,沉吟了几秒才道:“我母亲是中学老师。我其实也不见得有多了解这份职业,只是从小耳濡目染惯了,每逢被人问及理想之时,都用教师这份职业来搪塞。工作后真正接触到了这份职业后,感觉也挺好,虽然辛苦,但是值得。”
他母亲?如果他母亲没有患病,他应该会很幸福吧?
许安宁望着他淡淡的表情,心里不自觉地泛起阵阵疼意。
陆云起或许也知道温初白母亲患癌的事情,竟也一时沉默了下来,面露歉疚。
温初白的神色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仍是一脸平静,甚至继续了刚才的问题:“所以,你的理想是什么?”
“啊?”许安宁看着他近在咫尺的面孔,听着他□□风的声音,眼前忽然闪过很多张画面。
她想起岭脚村,想起外婆,想起杨梦茹,还有……那个男人。
半晌后,她非常诚恳地说道,声音极轻:“我想赚钱。”
陆云起不以为意:“金钱嘛,这种东西,虽然快可以满足物质上的追求,但是弥补不了精神上的空虚。总之,我觉得,人嘛,还是不要对物质有过多的**,最好看开一点,重视生命的过程与体验,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说得对,”许安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
“不过,”她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话锋微转:“贫瘠的土壤里长不出美丽的花儿。如果没有物质的支撑,连生存都是问题,又何谈精神的丰盈呢?”
陆云起一窒,突然失语。
温初白也没有怎么表态,只是低头看了看手表,而后抬眸对着许安宁道:“时间快到了,我送你回寝室吧。”
“好。”
回寝室的路上,二人各怀心事,都兀自沉默着。待抵达宿舍门口时,温初白才突然开口,说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话。
夜色继续从大地向天空升涨。小半个月亮,斜搁在天空的西南角。雪花悄然飘落,雪地晶莹闪亮,一切都是那么纯粹而寂寥。
他背着路灯的微光,月色晕染着他的眉眼,温润而清明:“好好睡觉。不要想太多,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许安宁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想很想落泪。
明明他的母亲也还患着重病,他却反过来安慰她。
许安宁强忍着眼里的酸意,“嗯”了一声。她尝试着挤出一个微笑:“温老师,谢谢你。”
“晚安。”她最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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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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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chapter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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