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暖风,吹得了人醺醺欲醉,风里还带着浓浓的花香,徐婉看着卫候爷诚恳的面容默然,半晌,在卫候爷恳切的目光下,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
“……对不起,卫伯伯……”
“为什么?”看着坚定拒绝的徐婉,卫候爷不解的紧皱起眉:“你,是不是……心里有了自己中意的人?”若是,那儿子可真的就没机会了。
想着,卫候爷暗自失望,在心里长叹了口气。
徐婉摇头,望着卫候爷慈祥包容的神情,正欲回答,这时,两人身后却兀地只响起串脚步声,同时伴着脚步声,公主含嗔带怨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叫小子们找了你们半天,还当你们去哪里去了,没的却是走到了这僻静地方来了……”
徐婉和卫候爷闻声回头,看公主说话间,只领着随行的人走上近前,脸上带了两分着急,朝卫候爷,道:
“……宫里来了人,说是皇额娘召我们进宫去赏午……”
自来端阳,因要与民同乐,宫里偶也有宴请群臣之举,但那都是圣人提前明发御旨,邀请文武百官,端午日同登观海楼,看龙舟、射御柳,以示四海升平、国泰民安。
从来没有临时临头,由太后发旨相召,要臣子进宫去赏午的,况且今年端午,因遇着梁园事故,宫里并未设赏午御宴。
圣人无私,天子的家事,便是国事,而比之儿女私情,当然是国家大事更为要紧。
卫候爷闻言,心念电转间,脑海中已是无数念头闪过,忙只朝徐婉点头,道了句让徐婉后面的话,等他回来再细说,便只同公主赶去了外头厅上,接太后口谕,过后,又只同公主收拾进了宫去。
不说卫候爷和公主这一去,却只淹骞住了,只过了两日,夫妻俩才得从宫里回家来。
只说徐婉,目送得卫候爷和公主一行人去后,站在花园小径上,对着花光日影,回想着方才卫候爷的话、和自己的未尽之言,立在原地呆怔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想到卫候爷和公主若要进宫去,在呆在公主府到不便,便只垂头转身欲说去寻含月,带徐文回候府。
不想才转身,蓦地一片阴影当头罩下来,笼到她身上,徐婉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霎时抬起头,就见卫东阳的身影,面如寒霜的挡在了她面前。
“徐婉,我着实很好奇……”在徐婉难掩惊讶的目光下,卫东阳面色铁青,看着徐婉,咬着牙,一字一顿,居高临下的开口:“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你就那么瞧不上我?”
看着卫东阳的样子,徐婉顿时明白过来,方才她和卫候爷说的话,应该赶叫卫东阳一字不漏全听见了,明白过来,徐婉霎时只抬头,看向隐隐在树丛假山后回廊院宇,脸上闪过抹懊恼。
原来方才,就在徐婉和卫候爷离席前,卫东阳因在席上多喝了两杯酒,有些头疼,率先离了席,下来净手,寻个院落暂歇,不想事情赶了巧,徐婉和卫候爷无意间,只走到了卫东阳暂歇的院宇外。
思及此,徐婉拧眉,看着卫东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他的话,然则卫东阳却到不要她的回答,只想着方才听到看到的,卫候爷再提亲事,徐婉坚定无比的拒绝,心里怒火蒸腾,同时满腔不甘,他看着徐婉,表情冷然,数日来刻意隐藏的,富贵王孙的锋锐凌厉,全都冒了出来,直似尖刺刺向徐婉:
“……是不是因为我以前对你不好,所以你记恨在心,如今才如此接二连三的报复羞辱于我……如果是,那我……”
“世子爷……”徐婉轻声开口,唤了卫东阳一声,只打断他愤怒之下的无理猜测:“…………你我以前那些因误会生出的小事,我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一开始,的确是有些嫌弃厌烦,但游园会,阿文被人推落水,你撞见后的第一反应,是让人赶紧救他,我就知道,你虽有些顽劣,但实则是一个有赤子之心的人……”
“……至于报复羞辱,更无从谈起,世子爷贵胄王孙,能得世子爷青目,是我三生之幸,只我心里,着实从来对世子爷,没有过半分男女之想,并非是世子爷不够好,而是我,有注定的路要走,与世子爷并非同路之人……”
“我既无心,世子爷拳拳表意,卫伯伯旧事重提,我自然也不能答应……虽则我和阿文,欠贵府良多,但我想,我若为恩情之顾,以终身大事相抵,不说负了自己,也玷‖污了世子爷和卫伯伯的真情厚意……”
世上最温柔的话,从来带着最凌厉的刀。
心头燎原的怒火,在徐婉诚恳温柔的话语里散去,但更深沉难受的痛苦,却随之从身体深处涌起,卫东阳望着徐婉,眼底眉梢止不住的流露出明显的消沉失意和难过伤心,喃喃轻问:
“……所以,你就只是单纯的不喜欢我,是吗?……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会倾心于我,对吗?!”
这把声音,轻的好似随时能消散在灼灼的日光下,徐婉却只没有半分犹豫的随之点头。
见状,卫东阳难过的表情一收,按下自己的软弱,看着徐婉的目光,倏地变得冰冷。
好!好!君既无心我便休!
男子汉大丈夫,何须对人摇尾乞怜!!
想着,卫东阳认真,定定的看了徐婉一眼,连说了两声好,随即猛然转身,大步离去。
暖阳依旧灿烂,和曛的风吹到人脸上,却无端让人觉得有些冷。
卫东阳面无表情的回到寝殿,见庭院寂寂,四下无人,含云含素方青领着一众伺候的小幺儿们,面带胆怯的立在殿中,看得他的神情,都只静立在原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来惹他。
贴身伺候的丫环小厮们怕自己,卫东阳自来早是都习惯到忽略了,但眼下,乍看到含云含素方青众人,明显带怯惧怕的眼神,卫东阳莫名只觉得厌恶。
因为他蓦然想到,徐婉就从来没拿这样的眼神看过他。无论是他暴躁愤怒发火时,还是他一开始,厌恶厌烦她,刻意刁难折磨她时。
她看他的眼神,从来都是平静的,无视的,除了偶有两次愤怒厌憎和愧疚外,其余时候,她根本从没把他看进眼里过,所以……所以她才会说,对他从来没有过半分男女之想。
一个从来没把他看进眼里过的人,如何会喜欢他?!
他再是天潢贵胄,俊美无双又如何!依旧入不了她的眼!从来没入她的眼!
思及此,卫东阳心口蓦然巨痛,登时大叫,只要含云含素方青去拿酒来。
“世……世子爷……”含云含素方青怯声,一时都只不敢动。
“去啊!”
卫东阳大怒,将紫檀桌上的茶盏,哗啦尽数挥到地上!
含云含素方青登时吓得一颤,不敢再迟疑,忙只领着丫环小幺儿们下去,飞速搬了坛烈酒来。
公主府珍藏的酒,不是极品,也皆都是上品,卫东阳平时虽善饮,但饮的多是梨花白、桂花酒、糯米酒之类的甜酒,度数皆不算高。
然则眼下赶着端阳,公主府备出来的酒,皆是烈酒,他方才在花园席上,才饮了两杯雄黄酒,已感不适,如今哪里还经得住想借酒浇愁。
含云含素方青搬了酒来,他提着才饮了不过小半坛,便既大醉,发起了酒疯,取下东间屋里,挂在墙壁上的宝剑,便闹着要杀人,只把含云含素方青和满殿的丫环小幺儿们,吓得东躲西藏眼泪横流。
“……快,快想想办法,去叫侍卫们来!”
含云含素领着众人一边躲,一边只叫方青,方青也是抱头鼠窜,闻言只跺脚:“……候爷和公主不在,易明严子林他们又回家过节去了,其它侍卫来了也不敢和世子爷动手,叫来了也没用……大少奶奶不行,二少奶奶也不行……对,对了!徐姑娘!”
并不知自家世子爷满腔愁怨,正来自徐婉的方青,脑袋上灯泡一亮,顿时只往外飞奔:“……你们撑着些,我这就去请徐姑娘来!!”
说着,话音未落,方青人已如似一阵风,奔到了殿外,接着打着趟跑着奔到候府,跑进晚香院。
院里,方才从公主府回来不久的徐婉,正在屋内,给徐文缝五毒香囊,方青顶着满头汗,跑到屋外,也等不得含月通传,便只自己巴着门,大哭着朝里头的徐婉急道:
“……徐姑娘,求你快去那边,帮小的们看看世子爷吧……方才赶着,也不知从哪里受了气回来,眨眼,烧刀子似的烈酒,就喝下去了半坛,这眼下喝醉了,正提着剑四处要杀人,闹得天翻地覆,公主候爷不在……侍卫们又不敢跟世子爷动手,再叫世子爷闹下去,回头若有个万一,小的们就是有一排脑袋,都不够公主回来砍的……”
边说着,边想到公主府里,卫东阳的样子,方青急得眼泪只扑簌簌不住往下掉。
徐婉闻言皱眉,旋即放下手上的香囊起身,含月见状只忙道:“……姑娘放心去吧,我和柳枝柳条一定好好看着小少爷。”
徐婉点头,伸臂拿了边上的齐眉棍,转身便往走,方青忙不迭抹着泪,小跑跟上。
两人出了晚香院,只抄进路,飞速过到公主府,才进提三层仪门,便听到寝殿院内传来阵惊恐慌乱的尖叫声,徐婉脚步一顿,忙三步并作两步越过游廊,转到后殿,就见卫东阳持着宝剑,不知何时上了寝殿屋顶,正在寝殿屋顶上飞檐走壁,两双腿只如同醉蟹一般,晃晃悠悠的踩在屋顶上的琉璃瓦片上,嘴里口口声声喊着剑招,手上比划着招式,含云含素一阵宫娥,只吓得脸色泛白的追在廊檐下尖叫,只生怕他一个不小心,从屋顶上摔下来。
见状,徐婉只将手上的齐眉棍一横,对着含云含素众人喝斥了声让开,将棍一甩,随即几步跃起来,蹋着栏杆,纵身上了屋顶,去捉卫东阳。
醉中闹了半天的卫东阳,见得终于有人陪来他玩了,反而越发得了兴,将手中的剑舞得虎虎生风,差点给自己身上划出一道口子来,幸亏他到底还没出师,徐婉追得自己也满身汗后,总算卸了他的剑,抓住人,安全的跳下了屋顶。
结果不想,刚一落地,半搭拉在徐婉身上的卫东阳,哇一声,吐了,徐婉整个人,从头发肩膀到鞋子,全糟了殃。
拥着要上前来搀扶他们的含云含素和方青一干小厮宫人,全都愣住了,好一会儿,众人才从被定身的魔咒中的更省过来,慌忙要继续围拢上前,徐婉忍着浑身冲天得能把人熏醉过去的酒气,摇头朝含云含素方青道:
“先去端三四碗催吐的解酒汤来……”
说完,徐婉看了眼身上脏得不能看的衣裳,只提溜着醉得不醒人事的卫东阳,把人挟持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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