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掉马甲

在被李守诚带人封锁顾家的时候,顾允阳意外地没有感到多么多么不可思议。

这还要感谢李守诚之前扣住他的那一回,让他在狭小的监狱里生活了一段时间。

顾允阳难以接受十几个人的拥挤生活,他对李守诚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头一两天他还在期盼顾仁进把他给捞出去,后来越想越觉不对,简直背后生寒,他有了那么一点预感——他可能出不去了。

他的心渐渐沉了下来,每天面如死灰地苟活,顾允阳甚至自嘲地想过,他从前一直自视甚高,端的是冷淡沉静一派,现在落到这步田地,心里的彷徨多到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那是顾允阳第一次体会到绝望。

只是这样的绝望居然也会迎来终结。

脚步声、嘈杂声、议论声。

他猜到来人是谁了,如死水一般久久惊不起波澜的心因为那个人的到来,泛起了阵阵涟漪。

至于为什么——顾允阳甚至有些不甘和气恼: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呢,刘悉。为什么,要在我最狼狈、最窝囊的时候出现,不要在这个时候见我,不要看着这么废物的我说出奚落的话啊。

顾允阳宁愿自己早就被拉出去枪毙了,这样,至少在“刘悉”最后的记忆里,他不是烂泥一样的形象。

就当是坚守最后一点骄傲,顾允阳不想在刘悉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有任何任何的落寞。

直到,“刘悉”轻齿念出他的名字,顾允阳生气、羞恼、不甘。

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他怀着这样糟糕的心情慢慢抬头看向“刘悉”,却对上一双熠熠生辉的黑色眼眸。

明亮的,特别的。

尽管眼含轻讽,尽管话语凉薄,尽管他是无解的深渊。

顾允阳还是在那一刻,觉得这个人真是致命的毒药。

——他喜欢上了一个很奇怪的男人。

“刘悉”把他从监狱里解救了出去,这就完全是顾允阳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他没想到,第二次吃牢饭的机会来得这么快。

看着蓄势待发的警队,看着威风凛凛的李守诚,顾允阳还是在那一瞬间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刘悉”。

他在做什么呢?还待在陈佑寅家里吧,这个点是在精神正好地寻消遣,还是已经早早睡下,又或者和他从前一样干着那些暧昧又杂乱的情事。

又或者,是在他看不见的另一处舞台完成自己别样的演绎呢。

这样的疑问持续到压抑的收编室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完全陌生的、穿着可恨制服的年轻监察官。

顾允阳在抬眸看过去的那一刹那,这位新监察官恰好微微侧头和身旁的执察交流,因而顾允阳看不清他的正脸,却凭借着身形、气度认出那是“刘悉”。

这就难怪了,顾允阳冷淡地想。

论他怎么也想不到,刘悉这样的混蛋,这样高高在上地瞧不起人,居然会是中心派来的监察官。

生活就像一场荒诞的游戏。

顾允阳却无法在这一刻选择把视线从面前这个可恶NPC身上移开,他自嘲地想,看看吧,大概就是最后一眼了。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干过哪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风光的时候能说这是他年少轻狂,落魄了就只能等着被判死刑了。

顾允阳不想死,但事到如今他怎么想的没人会在意。

直到“刘悉”抬起头。

怎么会。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仅一眼就让人难以忘怀的面孔。

他身如松柏,面如冷玉,目光专注而犀利,在他看向自己时,顾允阳只觉得呼吸都要屏住了,他喉间失声,瞳孔紧缩,撑在椅手上的手掌骤然收紧。

这是“刘悉”,也不只是“刘悉”。

顾允阳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这个世界还真是一出好精彩的戏啊。 到头来,他连主角的名字都不知道。

世界不会因为他的落败停止运转,严辽安也不会铭记这个曾经打过短暂交道的、甚至算不上对手的对手。

和顾允阳猜的没错,在严辽安心里,顾允阳实在不算什么很深刻的对手,唯一特别的可能是他草芥人命的过分手段,可世界上黑心的有钱人太多了,在他离世后,严辽安想起他只会有一些不好、不值得回想的记忆。

——“叩叩”

押着钟务的执察领他进来,一边道:“长官好。”

严辽安照例道:“辛苦。”他边说边打量着钟务如今的形象。

这人依然平静,似乎对即将迎来的命运满不在乎。

只是在察觉严辽安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后,钟务毫不避讳地回以目光,严辽安冷不丁和他对视,心道这个钟务确实古怪,可惜现在他的目光不再能震慑谁,这里没有名叫钟务的大老板或者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只有一个两鬓微白的犯人。

严辽安看着他被关进收编室里,这样一来,面色发青的顾仁进、目光沉沉的顾允阳、靠在墙边闭着眼的顾庭奕,还有一个泰然处之的钟务,全部到齐。

他没有了再观赏的兴致,转身往外走去。

无论严辽安这个人有多大的智慧和机警,他都无法实时得知他的背后正在发生什么。

收编室中的钟务在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时,面上的无动于衷有了几分破碎,他目光冷淡地扫过一圈周围颓丧得宛如待宰羔羊的废物,眼中的嫌弃在那一刻要实体化,只是他克制地压了压,又面不改色地垂眸思忖了。

严辽安。

这个完全算得上陌生的名字出现在钟务脑中时,他最大的感触是惊叹。

比起这个人过盛的好皮相和好出身,他更先感慨的是严辽安的作为。

“刘悉”这个名字刚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钟务就开始报以关注,毕竟无论怎么美化对外形象,内里他一直都是个多疑的性子。

顾允阳一遭落难了,顾仁进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比起他,钟务知道点内幕——顾允阳是被李家的人举报了。

这都没什么好吃惊的,本来两家是竞争对手,就是没想到有个名叫“刘悉”的转机,这个顾允阳还真走运被捞出来了。

只是这样,钟务还只是啼笑皆非,觉得顾允阳做事不周全,而刘悉此人就是无脑的纨绔。

后来的风波,更让他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无脑的纨绔,脾气还不是一般的大。

但后来,听了顾仁进透露的“刘悉”的要求后,钟务开始心生疑窦。

顾仁进这个老匹夫为了儿子同意了,这一点没什么好吃惊的,他一直把他儿子当老子宠,这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事情。

但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理解就是另一回事了。

钟务知道木已成舟,与其纠结改变不了的事情不如思考下一步,毕竟顾仁进的地位也很高,轻易无法动摇他已经做下的决定,何况是要人家舍弃自己唯二的儿子。

对于顾仁进给“刘悉”组的局,多数人都处于观望戒备的态度,而钟务想见见这个“刘悉”的真面目,自动提出要参加这个饭局,顾仁进或许猜到了他的用意,没有多问,大手一挥给他留了座位。

见到“刘悉”第一眼时,钟务觉着里城的风水可能是养人一点儿。

这样内里败坏的废物都能养出一身难得的气度,实在是不容易。

其余人对他仍然保持着戒心,起初的对话也是话留七分地讲,一点信息都不愿吐露。

可话一多,酒意又涌上头,饭桌上的人嘴上的封口都没那么紧实了,趁“刘悉”垂眸干杯的时候,许昌面色不悦地扫视了在场的猪盟友,钟务则维持着对外一贯的好好先生模样。

等到“刘悉”再次看向桌上时,一切又都恢复“正常”。

尽管“刘悉”自进门起所有的表现都没有什么不对,钟务依然还是打算先圆滑地敷衍过去,这可没有针对谁的意思,谁来都是这个规矩,圈子如果轻易就能进的话岂不是乱了套。

但为了安抚“刘悉”,顾仁进无论如何不可能让他在这次饭局空手而归,也就有了其他人主动起头的局面,

他们不能不给顾仁进这个面子,只能允许“刘悉”加入。

接下来的相处,起初,钟务真是实打实地不耐烦,他很忙,不然也不会三十多岁就两鬓微白,并没有闲工夫照顾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纨绔子弟。

只是接触渐渐多起来后,听着电话里的“刘悉”又一次因为投入金抽取而大发雷霆,钟务批改文件的右手一停,随即发笑,觉得这个人实在是小孩心性。

钟务喃喃自语道:“纨绔其实说不上,还是比他们要讨喜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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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安
连载中悲调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