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清明时节,天色昏沉。

云层处有个漩涡像是一只流泪的眼,柏油路面被雨水冲刷干净。

一辆出租车驶来,缓缓停下。

李蝉衣打开车门下来,雨滴一珠珠打在伞面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她站在伞下,朝着山间的雾霭望去。

长发被风吹得微乱,她穿着一身黑,脸色苍白有些病态憔悴。眼睫垂下,神色冷淡,嘴唇却涂着浓稠红色,不仅不难看,反而显得诡谲艳丽。

她的手背白皙纤瘦,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转过身,塑料袋也跟着晃了晃,露出一抹耀眼的金色,里面装着黄纸,叠好的金元宝。

出租车后座的中年妇人走了下来。

李蝉衣扭头叮嘱道:“妈,慢点。”

出租车司机朝着后视镜看了一眼,这俩母女都是罕见的美人,怎么来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上坟。

因为二人的美貌,他多想了一瞬,很快手机响起提示,他又去接下一单了。

上了山,母女二人轻车熟路地七拐八拐,走到一处坟前停下。

烧纸,点鞭炮,李蝉衣做的相当熟练,她摸了摸风衣的口袋,掏出一包烟扔进火堆里。

烟雾浓烈升起。

隔着灼热的火光,看着丈夫的墓碑,刘林抹着眼泪。

“当年你爸爸就是从这个小山村里走出来的,白手起家生意越做越大,现在死了孤坟一座,也算是落叶归根。”

李蝉衣静静地站在一旁,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冷静淡漠。

上完坟,母女俩走到山脚下,进了路边一家拉面店吃饭。

老板把面端到桌上。李蝉衣从筷子笼里拿出两双筷子,放进锅里烫了烫。她挽了挽头发别在耳后,嗦了一口面,随手点开手机刷了刷。

蹦出一条消息。

秦娥:“你每个月给我转账真准时。”

李蝉衣放下筷子,手指快速敲字回复:“那当然,我也想早点把债还完嘛。”

秦娥:“别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本来就是你爸欠的,你不还也行。”

“我回国了,接机吗?”

李蝉衣道:“行。”

放下手机,李蝉衣开始专注吃面。

她胃口不是很好,但是对食物却从不浪费,连汤底都几乎喝干净。把胃撑得满满的,这种感觉对她而言,再安心不过。

*

南岸机场。

一个穿着黑色皮质风衣的女人走了出来。她身形高挑,戴着银丝边眼镜,头顶灯光笼罩,镜片折射出一丝冰冷的银光。

耳朵里塞着浅灰色的降噪耳机。

陈苏木手推着行李箱往外走,回应着耳机里的电话。

“这次有个金融峰会,你可以去参加一下。”

“嗯。”

那边特意打电话过来提醒,这次的金融峰会上汇集不少当地乃至全国知名的商界人士。

风禾资本的主战场一直在国外,现在正是要打开南城社交圈的时候,那边一直强调她最好到场。

“我知道了。”

长时间的旅途让人有些疲倦,陈苏木更没多少说话的**。很快挂了电话。

早上这个时段,机场内的人流量不算太多,栏杆另一侧零星几个人站在那儿接机,整个空间空旷安静,滚轮滑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光线穿过巨幅落地玻璃折射进来。

忽而,她见到了一个人的身影。那个熟悉的身影,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陈苏木脑海空白了一瞬,她的脚步停了下来,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节过度用力,隐隐泛白。

走在她身后的助理很快注意到了不对劲,也跟着停下。

不仅如此,陈苏木甚至转过身,站到了柱子后面,她闭上眼像是陷入了某种沉思中。

对助理指了指方向,道:“看看那个人在干什么。”

Jane困惑不解,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按下万般疑问,开始实时语音播报:“她在走来走去,把手机拿出来了,像是在发消息……估计应该是来接机在等人吧。”

说完,她看了看自己的上司,不知道这是在干什么。

这位喜怒无常的上司的厉害之处,很多人,包括她在内都已经领教。Jane不敢多嘴过问。

陈苏木揉了揉眼睛,语气中带着些许疲惫感,缓缓道:“去买两杯咖啡。”

助理点头,领下差事。“好,我这就去。”

通道另一侧。

李蝉衣背对着隔栏,脚丫子来回踱步。

算算时间,距离秦娥说的降落时间还有近一个小时。时间还很充裕。

李蝉衣掏出手机,打开语音,轻声道:“我到了,就在这儿等你。”

松开手,语音发送出去。

她转过身,却没料到碰到了人。

轻微撞了一下,距离很近,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鼻息,隐隐约约散发出来的香味,淡淡地,很特别。

李蝉衣连忙后退了一步。道歉道:“不好意思。”

可当看清来人时,她一时间忘了言语。

在机场的来来往往的游客人流中,二人静止不动。

像是被下了定身术一样,李蝉衣浑身僵硬,动弹不得,慌乱无所遁形,在不远处隐隐传来的飞机嗡鸣声,她忽而生出了一种抬脚就走,落荒而逃的冲动。

陈苏木突然开口问:“这么多年没见,还好吗?”

李蝉衣愣了一下,眼睫微微颤了颤。

“还好。”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陈苏木轻笑了笑,像是见了多年前的好友一样。“我还以为今生我都不会再见到你了。”

这句话放在她们两个人中间足够尖锐,甚至有种刺到骨血里的痛。

恍惚间,李蝉衣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夏天。

时间过得真快啊。

李蝉衣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微微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陈苏木。

她变化好多,曾经那个穿着校服木讷寡言的贫困生,现在成了像是从美剧里走出来的职场精英,气质内敛,举手投足皆是自信。

中间隔了这么多年,好像一切事情都变得不再重要,成了毫无重量的过去,被轻易地翻开这一页。

“是啊。”

没奢望过会再遇见。

李蝉衣甚至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眼前的人带给她的冲击太大,她只能勉强自己扯出一个微笑:“你看起来变化很多,真为你感到高兴。”

闻言,陈苏木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自己都分不清是自嘲还是反问。

“是吗?”

李蝉衣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地“嗯”一声。

也许陈苏木心里恨她吧。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陷入僵持,尴尬地沉默着。

高跟鞋踩地板的声音逐渐逼近,助理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她站到陈苏木身侧低语。

“车已经到了,就在外面等着。”

旁边的李蝉衣暗暗松了口气,希望这尴尬的场面快些结束。

陈苏木把手里的行李箱递给助理。

“你先去吧。”

助理诧异了一瞬,很快应声:“好的。”

她接过行李箱,脸上八卦的神色一闪而过。有些诧异,偷瞄一眼李蝉衣,内心飘过几个感叹号,好美的女人。

待人走了之后,陈苏木的视线重新落在李蝉衣身上,神情自若地发出邀请。

“一起去吃个午饭?”

这场重逢对她而言实在是始料未及,李蝉衣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本打算找个借口离开。

“你时间不着急吧?”

大约是太过了解李蝉衣温吞到拖延的性格,陈苏木甚至没有花太长时间等她回答。

李蝉衣愣了愣,她不太会说谎。“不着急。”

“那就去吧。”

回过神来,李蝉衣望着前面的背影,有些懊恼。陈苏木还是一如既往,目标很明确,行为也绝不拖泥带水。

二人就近去了机场内的餐厅。

翻菜单的空隙,陈苏木的视线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眼神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这么多年的踪迹,可岁月却没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迹。

她还是跟当初一样。安静不说话,偶尔会有些懵懂天真的神色流露出来。

但脸蛋看起来比以前消瘦,眸光似乎有些消沉黯淡。

“你比以前瘦了。”

这句话很突兀,李蝉衣甚至有些断线。她愣了下,问:“瘦了吗?”

“瘦了。”

陈苏木肯定的回答,似乎连思考一下都不需要。跟李蝉衣的拘谨客套相比,她显得从容得多。拿起菜单,手指缓慢地翻看。

“前菜要份南瓜汤?”

“嗯,都行。”

很快,桌面上摆满了食物,浓稠的南瓜汤冒着丝丝甜味,香煎大马哈鱼,盘子上点缀着几片柠檬,带着清新又冷冽的酸气。

李蝉衣压根没心思吃东西。

可她感觉得到,这么多年过去,陈苏木处理人际关系似乎变得得心应手了,甚至就连对她这样身份尴尬的前女友都周到礼貌。

这样想着,她下意识地看向对面,抬头却撞见陈苏木的视线,她甚至来不及分辨那是种什么眼神。

仅仅只有一瞬,视线交织又很快错开。

李蝉衣低下头,她感觉得到那道视线并没有消失,可也没什么反应,依旧慢吞吞地吃着。

那双乌黑的眼睛似乎只是无神地看着食物,神色略显阴郁。

这些年她的食欲一直都不好,吃饭往往都是强逼着自己麻木的吞咽进食。有时吃到陌生的东西还会伴随着生理性的厌恶感。

陈苏木注意到了她的勉强,笑着问:“是没胃口,还是不想跟我在一起吃饭?”

李蝉衣咀嚼食物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眸子,有些恍惚。

“没有,”她含糊地回答,那声音怯生生的,好像是个小孩儿在好奇一样。

她抬眸,带着些许好奇,又问:“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好似两个人昨天才分别。

陈苏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对待她。本该是满腔的愤恨,好像也在那样的眼神下化为乌有。

“工作调回国内了,所以就回来了。”

陈苏木说得轻描淡写,好似并不在意这种跨国的工作调动。

餐厅的位置很巧妙,李蝉衣坐在这里,一扭头就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的飞机跑道,不停地起飞降落,地勤人员跑来跑去。

人的命运被装在里面。

曾经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是10837.3公里,这就足够让一旦恋情走到死局。现在提起来却又是那么不经意,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

李蝉衣轻笑了笑,有些好奇地问:

“之前看一中同学群里说,听说你在国外登记领证了,突然回国工作,另一半不会介意吗?”

“哪儿来的登记结婚的另一半?”

陈苏木微微挑眉,似乎是被这种空穴来风的流言给逗乐了。她看着李蝉衣,似乎想解释清楚这点。她不知道李蝉衣是在乎还是不在乎。

可李蝉衣又问:“这么多年在国外,你没遇到喜欢的吗?听说国外美女很多。”

“是挺多的。”

陈苏木顺着她的话说,两个人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重逢闲聊。

可突然,陈苏木抬眸看着她:“我还以为你不会关心我的问题呢?”

“毕竟当初是你甩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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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起的李蝉衣女士
连载中纪柏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