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赴宴

羽青还是蹙眉,试探地问:“这般听来女郎去与不去都无足轻重,不若……现下我去告知大人此事?大人应能代为推了,王太守许不会怪罪。”

在姜家多年,众人于姜宓的担忧她也一清二楚。

少时姜成和便不让姜宓现于权贵面前,怎会愿其风华正茂之时又巴巴露面。

“何时要你为我拿主意了?”

瞧着羽青说完就要起身,姜宓冷下脸来。

不敢再动,羽青垂下头:“女郎……”

“虽说推脱了也无妨,只是李冯氏与李珏怕是不会死心,还不如应了,借此宴一见我当面与人说清。”

哪儿是真心呵斥羽青,姜宓缓缓舒了口气,解释:

“谢……大人就在县衙,不必你去告知阿父也能知晓此事,他若真心不愿我前去现下就该回来劝阻了,你不必劳心这些事,只管听我的便是。”

借此宴与人说清推拒结亲一事是假。

冲着那谢氏长公子而去才是真。

毕竟昨日献舞一事才过,谢氏长公子虽在蔚县,但她也不好蓦然前去县衙与人相识。

从前她可不常去,太过急切刻意,与那人相识定会让姜成和觉察。

姜宓话声令人安心,羽青抬眼看着眼前人瓷白的面孔愣了愣。

而后重重应声:“我知道了,女郎。”

羽青自知向来不如自家女郎才思敏捷,且为姜夫人留给姜宓的侍从,只听姜宓的话准是没错!

这回主动伸手将回信叠好揣入怀中,她扶起姜宓向床榻走去:“女郎快去榻上捂着,待会开门别让寒气吹到了。”

在此长大,姜宓仍不太能接受冬日的冷气,更别提她现下还病着。

由着羽青将她包裹成团只露出小半个脑袋,还被几个圆枕围成了圈,见人掖好被角转身要走时,姜宓才想起一件事。

“羽青,我受寒一事别和阿父阿兄说。”

她是今早起时才觉浑身滚烫无力的,那会儿姜成和与姜信都出了门,而姜昭怕冷,羽青说她因今日下雪并未出屋舍一步。

往日姜宓时常大病小病不断,家中堆了不少药材,姜宓便让羽青为自个儿煮了副药。

如今喝了感觉已经好多了,想来待会儿再喝一副便就差不多了。

闻声回首,羽青知晓姜宓应是不想父兄忧心,及姜信再受罚,便点头。

“喏。”

-

晚间,姜宓觉着自个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穿得厚重,还围了姜成和送她的狼毛围领牵着醒来的姜昭在宅邸门口候着。

得益于上京来的两位新官,姜成和下午时就知晓了太守府宴请了姜宓一事。

携着满身寒风匆匆下值回来,在看到门口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儿时,姜成和皱眉心疼,连忙将二人拉回屋中。

“阿璒,你身子弱,说了多少次天冷便不要出屋子了,怎的不听话?昭昭也是,小不点儿一个,可别冻坏了!”

话说着,见姜宓已然跽坐,他随即揽着姜昭在碳炉边盘腿坐下。

白日里睡足,姜昭此时不困。

小手一边解开姜成和身上披风,一边道:“昭昭不冷,昭昭给阿父去把披风烤着。”

“昭昭真乖!”

夸赞一句,瞧着姜昭抱着披风就向他屋中跑去,姜成和也不阻拦,只转眼看向姜宓。

正欲开口,姜宓先递来一盏热水。

她问:“阿父,阿兄呢?”

“今日公务繁忙,午后我没去城墙那监工,不知道那小子下值后去哪儿了。”

姜信摆摆手毫不在意自家小子去了何处,只抬眼瞧着姜宓还想再问别它、就是不欲主动与他说的模样,也不想再拖,直接就问:

“对了,阿璒,今日听给谢大人与何大人送信的使君说太守宴请了你,已经先行给你送过信了,你答应了吗?”

午后知晓此事之时他本该回来一趟,奈何新来的谢县丞并不是个空挂闲职的,一时公务繁忙,只好下值后才寻姜宓。

不过料想中的姜宓该是明晰姜家心意而会拒了此事。

他现下问也只是因心有不安。

实在是因姜宓从小就是个胆大的,此事未尝不会有变故。

看来的目光如炬,惹得几分心虚,姜宓微微低头垂眸:“答应了。”

未成想一问竟真出了差错,姜成和霎时怒目圆睁:“阿璒,你真是胆子不小!”

闻言姜宓身子微颤,眼眶瞬间泛了红,扁嘴小声:“阿父……”

“哎!阿璒别哭——”

才一出声姜成和便觉不对,见是险要将娇女惹哭,他忙柔了声,粗犷面上添了柔情。

“为父就是觉得此事不妥,你明知……阿璒可能与我说说为何要应?”

姜成和又是掏出帕子来递去拭泪,又是取来蜜糖让姜宓甜甜嘴,才叫那泪珠子没落下来。

姜宓含着糖块,这才解释:“阿父,我是想着那李冯氏总仗着是老县令的独女,又因你上任是老县令举荐便常常挟恩图报,现下还把算盘打到了我身上要我去嫁她那纨绔子……

既然你严词拒绝她不听,我便想趁这回去赴宴,当着太守面前寻机会把那李珏拒了,李氏因此落了脸,那李冯氏应就是不会再纠缠我了。”

一番话说的是情真意切,即便眼眸盈水,也挡不住其中对那李冯氏与李珏的憎恶。

自家娇女向来是这个性子,模样软艳,对亲近之人也绵绵怯怯,对外却刚强得很。

姜成和毫不怀疑姜宓此行就是为了落李氏脸面而去。

也无妨,只是未与他商议便擅自做主之事着实让姜成和气了一下,但无可奈何。

而对于姜宓所言是为借太守之势推拒此事,姜成和不置可否,只问:

“太守治一郡之事公务繁忙,你岂能以此儿女之事劳烦?”

姜宓不说话。

黑澄澄的眸子执拗。

“唉。”姜成和叹息,“好了,为父还不知你?宴饮人多,你拿着些分寸,莫要得罪狠了李氏将自个儿置于险境。这年年在蔚县过这上元节也属实无趣,这回你便去泗水好好玩一玩,只是记得早些回来!”

这小女郎除了性子古怪点便最是贪玩,想来要去泗水就因这两个缘由。

只要不将李氏得罪狠了危及自身,待姜宓回来,李氏之人再如何寻姜家麻烦也不过天高地远不痛不痒。

姜宓眼前一亮:“阿父最好了!”

答应归答应身旁这个揽着自个儿手臂摇晃亲昵的娇女,姜成和仍旧不放心。

“少来!只是既然你已经传信去泗水应了赴宴,定是不能变卦,此次便纵你一回。不过为父方才听你有点咳,应是昨日冻着了,你向来身子弱,没个半月是好不彻底,去时穿厚些,记得将面纱覆上,莫要冲撞了旁人,也可避避寒,此事稍后我也会与太守传信请罪。”

口中总说只纵一回,但总着算下来也有千百回了。

毕竟不纵着还能如何?姜家可只有一个姜宓。

姜成和为姜宓做好了一切打算,末了他几分不悦:“早知昨日便不该给那小子药,害阿璒受寒……该他疼着!”

虽说姜成和所说须得半月才能养好一言太过夸张,但姜宓对此也并无异议,只乖巧听着。

心觉好在姜成和并不知她是真的受寒一事,不然怕是说什么都不让她去了。

暗自思忖片刻,姜宓偏头依上宽厚的肩:“阿兄已然知错,阿父莫要恼他了,要成亲的年岁该留些脸面,待有了小侄儿自有他的磋磨在呢。”

“说来也是,只是县里也未曾瞧见那小子与哪家女郎热络,怕是还得浑上几年。”姜成和长叹一声。

“阿璒!阿璒——”

屋外骤然传来姜信的声音。

待是他推门而入,去放好了披风的姜昭也恰好随之入内。

她瞧了姜信一眼,随后连忙躲在姜成和怀里。

姜成和皱眉:“快把山蹦子拿出去,血淋淋的,你是想把昭昭吓魇着么?”

闻声顿在门口,姜信连忙将手中兔子递给张媪,这才折身入堂中。

“昭昭来,阿兄抱。”

飞快瞄了一眼,又埋首在姜成和怀中。

姜昭:“阿兄臭,不抱!”

臭?哪里臭?

姜信收手一看,嗅得指间一块还未抹去的腥锈味。

姜宓递来方才拭过泪的巾帕:“擦擦。”

姜信喟叹:“还是阿璒疼我。”

旋即听得室中一声冷哼,是姜成和,姜昭也在怀中对姜信撅了噘嘴。

“阿姊最疼的是我!”

疼来疼去的姜宓不掺和,只打量了下姜信。

他身上短打布衫许久都未见过了。

姜宓问:“阿兄,怎的这般穿?”

“还不是今天开始去城墙那儿上工了,那可是脏累活,穿好衣衫也要变破烂,我没几套衣衫去造。”

将巾帕扔至不远处的铜盆中,姜信继而神色熠熠道:

“阿璒,今日上山在陷阱里发现栽了只山蹦子,肥的很,待会让张媪剥了叫羽青给你做条围领。”

“给昭昭吧。”姜宓已经有很多围领了。

姜信:“上回给昭昭不是做了个么?你还把幼时没用过几次的围领都给了昭昭,她年纪小,戴不了多久,长大了再给她做。”

姜昭在一旁用力点头:“嗯嗯,昭昭不要,给阿姊做!”

家中因她自幼体弱,上下无一不紧着她。

便是姜昭出生后也被如此教导。

看着是推辞不了了,姜宓想了想,倒也应下。

“那给我吧,不过不用羽青做,我自己留着下回看着做副护膝,若往后还猎着山蹦子,扒了皮都给我。”

“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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